杭堇浦著《订讹类编》卷五天文讹中,有七夕牛女相会不足信一条,引《学林新编》所论,历举《淮南子》《荆楚岁时记》周处《风土记》各说,皆怪诞不足信,子美诗曰,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亦不取世俗说也。杭氏加案云:“案《齐谐记》亦载渡河事,《艺苑雌黄》辨其无此事 亦引杜诗正之。杜公瞻注晋傅玄《拟天问》,亦谓此出流俗小说,寻之经史,未有典据。又《岁时记》引纬书云,牵牛娶织女,取天帝二万钱下礼,久不还,被驱在营室,此说更属无稽。”查陈元靓《岁时广记》,七夕一项至占三卷,《学林》《艺苑雌黄》《拟天问》注各条均在,略阅所征引杂书,似七夕之祭以唐宋时为最盛,以后则行事渐微而以传说为主矣。吾乡无七夕之称,只云七月七,是日妇女取木槿叶揉汁洗发,儿童汲井水置露天,次日投针水面,映日视其影以为占卜,曰丢巧针。市上卖巧果为寻常茶食之一,《越谚》卷中云:“七夕油炠粉果,样巧味脆,即乞巧遗意。”此种传说,如以理智批判,多有说诳分子,学者凭唯理主义加以辨正,古今中外常有之,唯若以诗论,则亦自有其佳趣。谭仲修《复堂日记补录》,同治二年七月下云:“初七日晚内子陈瓜果以祀天孙,千古有此一种传闻旧说,亦复佳耳。”此意甚好,其实不信牛女相会实有其事,原与堇浦诸公一样,但他不过于认真,即是能把诗与真分别得清,故知七夕传说之趣味,若或牵涉现实而又不能祸世,即同一类型的故事如河伯娶妇,谭君亦必不能忍耐矣。
(《药堂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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