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历史评价与正史事迹,《羊祜》人物故事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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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祜》历史评价与正史事迹,《羊祜》人物故事小传

羊祜(公元221—278年),字叔子,泰山南城(今山东费县西南)人,西晋初年著名军事将领。出身于官宦世家,博学多才。羊祜姨夫司马昭为大将军后,公车征拜羊祜为中书侍郎,旋改相国从事中郎、中将军,成为司马氏的重臣。泰始元年(公元265年),司马炎称帝,封羊祜为中军将军,后又升左仆射、卫将军。五年,奉命为都督荆州诸军事,率部出镇襄阳,巧设诡计,逼走吴人,占据石城,使晋在荆州地区的实力大增,拜车骑将军。八年,吴西陵都督步阐降晋,遭陆抗围攻,羊祜奉命往援失利,被降为平南将军,开始准备灭吴。咸宁二年(公元276年),羊祜升任征南大将军,正式疏陈灭吴方略,因朝中大臣反对,一时未能实施。四年,羊祜身染重病,再陈灭吴之计,深得司马炎赞赏,并准备命羊祜在病榻上指挥灭吴战争。羊祜则举荐杜预代己都督荆州诸军事。十一月,病死。赠侍中、太傅,谥“成”。



〔正史〕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世吏二千石,至祜九世,并以清德闻。……

祜年十二丧父,孝思过礼,事叔父耽甚谨。……及长,博学能属文。身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善谈论。郡将夏侯威异之,以兄霸之子妻之。举上计吏,州四辟从事、秀才,五府交命,皆不就。……

夏侯霸之降蜀也,姻亲多告绝,祜独安其室,恩礼有加焉。寻遭母忧,长兄发又卒,毁慕寝顿十余年,以道素自居,恂恂若儒者。

文帝为大将军,辟祜,未就。公车征拜中书侍郎,俄迁给事中、黄门郎。……陈留王立,赐爵关中侯,邑百户。以少帝不愿为侍臣,求出补吏,徙秘书监,及五等建,封钜平子,邑六百户。钟会有宠而忌,祜亦惮之。及会诛,拜相国从事中郎,与荀勖共掌机密。迁中领军,悉统宿卫,入直殿中,执兵之要,事兼内外。

武帝①受禅,以佐命之勋,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改封郡公,邑三千户。固让封,不受,乃进本爵为侯,置郎中,令备九官之职,加夫人印绶。泰始②初,诏曰:“……以祜为尚书右仆射、卫将军,给本营兵。”……

帝将有灭吴之志,以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假节,散骑常侍、卫将军如故。祜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每为边害,祜患之,竟以诡计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余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诏罢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将,以所统诸军在汉东江夏者皆以益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者不过十数人,而颇以畋渔废政。尝欲夜出,军司徐胤执棨当营门曰:“将军都督万里,安可轻脱!将军之安危,亦国家之安危也。胤今日若死,此门乃开耳。”祜改容谢之,此后稀出矣。后加车骑将军③,开府如三司之仪,祜上表固让。……

及还镇,吴西陵督步阐举城来降。吴将陆抗④攻之甚急,诏祜迎阐。祜率兵五万出江陵,遣荆州刺史杨肇攻抗,不克,阐竟为抗所擒。有司奏:“祜所统八万余人,贼众不过三万。祜顿兵江陵,使贼备得设。乃遣杨肇偏军入险,兵少粮悬,军人挫衄。背违诏命,无大臣节,可免官,以侯就第。”竟坐贬为平南将军,而免杨肇为庶人。

……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后吴将夏详、邵顗等来降,二儿之父亦率其属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甚,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

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抗尝病,祜馈之药,抗服之无疑心。人多谏抗,抗曰:“羊祜岂鸩人者?”……抗每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孙皓⑤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祜贞悫无私,疾恶邪佞,荀勖、冯紞之徒甚忌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俊辩。祜不然之,衍拂衣而起。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以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步阐之役,祜以军法将斩王戎、故戎、衍并憾之,每言论,多毁祜。……

咸宁初,除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得专辟召。初,祜以伐吴必藉上流之势。又时吴有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祜闻之曰:“此必水军有功,但当思应其名者耳。”会益州刺史王浚征为大司农,祜知其可任,浚又小字阿童,因表留浚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密令修舟楫,为顺流之计。

祜缮甲训卒,广为戎备。至是上疏曰:“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众役无时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勋,成无为之化也。故尧有舟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宁静宇宙,戢兵和众者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在今日矣。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谓侯之时耳。当今一统,不得与古同谕。夫适道之论,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血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所敌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得济,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斩将搴旗,伏尸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皆无战心,诚力不足相抗。到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孙皓之暴,侈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资储器械,盛于往时。今不于此平吴,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寻干戈,经历盛衰,不可长久,宜当时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吴缘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以藩篱自持,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长入短。而官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有凭城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

会秦凉屡败,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而议者多不同,祜叹曰:“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一时哉!”

其后,诏以泰山之南武阳、牟、南城、梁父、平阳五县为南城郡,封祜为南城侯,置相,与郡公同。祜让曰:“昔张良请受留万户,汉祖不夺其志。臣受钜平于先帝,敢辱重爵,以速官谤!”固执不拜,帝许之。祜每被登进,常守冲退,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是以名德远播,朝野具瞻,搢绅佥议,当居台辅。帝方有兼并之志,仗祜以东南之任,故寝之。……

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

祜当讨吴贼有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关内侯,邑三百户。

会吴人寇弋阳、江夏,略户口,诏遣侍臣移书诘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州复旧之宜。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去亦已经日矣。步军方往,安能救之哉!劳师以免责,恐非事宜也。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疆场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若辄徙州,贼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使者不能诘。

祜寝疾,求入朝。既至洛阳,会景献宫车在殡,哀恸至笃。中诏申谕,扶疾引见,命乘辇入殿,无下拜,甚见优礼。及侍坐,面陈伐吴之计。帝以其病,不宜常入,遣中书令张华问其筹策。祜曰:“今主上有禅代之美,而功德未著。吴人虐政已甚,可不战而克。混一六合,以兴文教,则主齐尧、舜,臣同稷、契,为百代之盛轨。如舍之,若孙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百万之众,长江未可而越也,将为后患乎!”华深赞成其计。祜谓华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须臣自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所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

疾渐笃,乃举杜预自代。寻卒,时年五十八。帝素服,哭之甚哀。是日大寒,帝涕泪沾须鬓,皆为冰焉。南州人征市日闻祜丧,莫不号恸,罢市巷哭者,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其仁德所感如此。……

祜卒二岁而吴平。



《晋书》卷三四



〔注 释〕



①武帝:即西晋的建立者司马炎。字安世,河内温县(今河南温县西)人。公元265—290年在位。②泰始:晋武帝司马炎的第一个年号,公元265—274年使用。③车骑将军:将军名号。汉代始置,位在骠骑将下。魏晋南北朝沿置,仍为重号将军,但仅为军府名号,加授大臣、地方长官。④陆抗:字幼节,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三国时吴国将领。⑤孙皓:三国时期吴国皇帝。公元264—280年在位。



〔相关史料〕



晋羊祜三岁时,乳母抱行,乃令于东邻树孔中探得金环。东邻之人云:“吾儿七岁堕井死,曾弄金环,失其处所。”乃验祜前身,东邻子也。



宋·李昉《太平广记》卷三八七



晋有相羊祜墓者云:“后应出受命君。”祜恶其言,遂掘断以坏其相。相者云:“墓势虽坏,犹应出折臂三公①。”俄而祜堕马折臂,果至三公。(《幽明录》曰:羊祜工骑乘,有一儿,五六岁,端明可善,掘墓之后,儿即亡。)羊时为襄阳都督,因乘马落地,遂折臂。于时士林咸叹其忠诚。



宋·李昉《太平广记》卷三八九



帝②有灭吴之志,壬寅,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征东大将军卫瓘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临淄;镇东大将军东莞王伷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祜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余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③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晋武帝泰始五年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每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德,于祜无伤也。”

……

羊祜不附结中朝权贵,荀勖、冯紞之徒皆恶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清辨;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当以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也,必此人也。”及攻江陵,祜以军法将斩王戎。衍,戎之从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论多毁祜,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晋武帝泰始八年



冬,十月,以汝阴王骏为征西大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皆开府辟召,仪同三司。

祜上疏请伐吴,曰:“先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庶几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强弱异势,虽有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足以相抗也。及刘禅④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⑤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壹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吴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官军县进,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贾充、荀勖、冯统尤其以伐吴为不可。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赞成其计。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晋武帝咸宁二年



徙封巨平侯羊祜为南城郡侯,祜固辞不受。祜每拜官爵,常多避让,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别列之外,祜历事二世,职典枢要,凡谋议损益,皆焚其草,世莫得闻,所进达之人皆不知所由。常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敢也。”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晋武帝咸宁三年



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⑥,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华深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

……

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祜卒,帝哭之甚哀。是日,大寒,涕泪沾须鬓皆为冰。祜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帝曰:“祜固让历年,身没让存,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南州民闻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晋武帝咸宁四年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⑦人也。父道,上党太守。祜年十二丧父,尝游汶水之滨,遇父老谓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于天下。”

晋武帝将灭吴,以祜都督荆州诸军事,出镇南夏。祜开设庠序⑧,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里,每为边患,祜患之,卒以计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余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有十年之积。祜在军中常轻裘缓带,身不披甲,铃阁之下,侍卫者不过十余人。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要,开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自是降者不绝,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归附。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计。将帅有欲进谲诈之计者,辄醉以酒,使不得言。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殓。尚、景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之,香至,宥之。香感其恩,率部曲来降。尝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猎游江沔,若禽兽先为吴人伤而后为晋兵得者,皆还之。于是吴人翕然悦服。

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尝病,祜馈药,抗服之无疑心。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每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勿求细利。”祜以伐吴必藉上流之势。时吴有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祜闻之曰:“此必水军有功,但当思应其名者耳。”闻益州刺史王浚小字阿童,才可重任,因表请浚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密令备舟楫,为顺流之计。祜乃上疏曰:“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金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况孙皓恣情猜忌,朝野不信,必不齐力致死。唯有水战是其所长,而我军一入境,则长江非其所有。若退保城池,则舍长就短。又且官军深入,有致死之志,吴人内战,有凭城之心。如此,则不逾时可破矣。”帝深纳之。而时议者多不同。祜因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当断不断,可取不取,岂不令更事者恨于后时哉!”

后,祜寝疾,求入朝,面陈伐吴之计。帝以其疾难数入,遣中书令张华造问筹策。祜曰:“若孙皓没,吴人更立令主,虽百万之众不能越长江,将为后患。”遂举杜预自代。寻卒,年五十八。南州人罢市、巷哭,吴守边将士亦泣。襄阳百姓因祜平日游憩岘山,建碑立庙,岁时飨祭。望其碑者莫不流泪,因名为堕泪碑。祜卒一岁而吴平,群臣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庙。

断曰:

祜督荆州,欲吴归晋。知杀不亲,故布大信。识得在人,因抚远近。初至无粮,既而开垦。缓带轻裘,如不临阵。若献诈谋,醉以佳醖。降者欲归,听归不问。偶刈吴粮,绢偿不吝。馈药敌尝,敌知非鸩。若此行仁,敌焉能顺。急争上流,密荐王浚。破吴之谋,既详且尽。事不如心,八九闷闷。一旦身殂,岘山遗恨。后帝追功,涕流如喷。策告九原,忠方无愠。



明·黄道周《广名将传》卷七



〔注 释〕



①三公:又称三司。东汉以来,把太尉、司徒、司空合称三公。三公均为正一品。魏以后,三公地位渐渐从代行宰相降为尊宠之臣,用来封拜老臣、忠臣。②帝:指晋武帝司马炎。③铃阁:旧指将帅或州郡长官办事的地方。④刘禅:三国时蜀国后主。⑤孙皓:三国时吴国最后一位皇帝。⑥令主:聪明能干的君主。⑦泰山南城:今山东费县西南。⑧庠序:学校的旧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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