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故事情节鉴赏·玄奘陷虎穴》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西游记·故事情节鉴赏·玄奘陷虎穴》赏析

三藏舍身拚命,上了那峻岭之间。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三藏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又无奈那马腰软蹄弯,便屎俱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个有万分凄楚,已自分必死,莫可奈何。却说他虽有灾迍,却有救应。正在那不得命处,忽然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三藏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果然是一条好汉。你看他:

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三藏见他来得渐近,跪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那条汉到边前,放下钢叉,用手搀起道:“长老休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著你,多有冲撞。”三藏道:“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适间来到此处,遇著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忽见太保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三藏闻言,满心欢喜,谢了伯钦,牵马随行。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三藏见说,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他看见伯钦,急回头就走。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唬得个三藏软瘫在草地。这和尚自出娘肚皮,那曾见这样凶险的勾当?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但见——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彀长老食用几日。”三藏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伯钦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三藏牵着马,随后而行。

——第十三回《陷虎穴金星解厄双叉岭伯钦留僧》

【赏析】

这则小说叙写的是唐僧走出长安后的第一场苦难。此苦难由盘踞在双叉岭上的虎、熊、狼等造成。它们将唐僧的两个随从活吃后,又要将唐僧吃下肚去,幸得太白金星赶来解救,才免遭毒手。唐僧在得救后,孤身一人,“舍身拚命”,独上崇山峻岭。路遇猛虎及长蛇等阻挡,在猎户刘伯钦的帮助下,继续前行。全篇隐有《水浒传》的文字风韵。那个“果是一条好汉”的猎人刘伯钦身上,多少有着解珍和解宝兄弟的影子,而他打虎的雄姿,又似乎让人看到了景阳冈上武松三拳打死“大虫”的情景。不过,作者把白描改为了韵语,搏斗的过程同样是三部曲:一、“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二、“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三、“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其中的“那一个”无疑是指猛虎,而“这一个”则是指猎人刘伯钦。两者甚为相似。如果我们把这里的韵语改成白描,那么如此精彩的艺术描写丝毫不比《水浒传》的逊色。只是作者把武松换成了刘伯钦,赤手空拳改作了一把三股叉而已。

唐僧的艺术形象在这里很值得注意。作者在他开始在小说中亮相后就基本上给其定了性:

第一,他是一个“忠心赤胆”的大法师,坚定的赴西天的取经人。《西游记》第十三回的回前诗就揭示了这一点。不管“边界远游多少国”,也不管“云山前度万千重”,他一定要“坚心磨琢寻龙穴,着意修持上鹫峰。”这“龙穴”和“鹫峰”,就是这次西行的目的地,也即人们心中的西方极乐世界。而当他一路马不停蹄地来到法门寺,面对着众僧问他到西天取经的原因时,唐僧回答说:“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原圣主皇图永固。”众僧问到如何克服路途艰难时,唐僧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后回答说:“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他并以“我弟子曾在化生与对佛设下弘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等语以明志。这表明了他的取经立场始终是很坚定不移的。

第二,他又是一个十分软弱的人。在双叉岭上,唐僧连人带马陷落坑坎之中时,先是十分“心慌”,继之见了妖怪,又“战战競競的,偷眼观看”,不久见到魔王后,“吓得够三藏魂飞魄散”,以后遇到猛虎和长蛇时,又“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又无奈那马腰软蹄弯,便屎俱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个有万分凄楚,已自分必死,莫可奈何”,甚至当着猎户的面,“跪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一副软骨相。这样的人又怎能完成赴西天取经的历史使命呢?

不过,唐僧的艺术形象也是很复杂的,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性格多元矛盾的人物。这一点,读完《西游记》就可知道,他的内心世界也很丰富。尤其是对祖国和故乡的思念之情,会在取经的路上不时地产生出来。这是符合人之常理的。然而,他经常询问已到何地,何时抵达西方等等,这种急迫的心情也完全可以理解。但作为一个领军人物,也是这支取经团队的核心,是否也在这种不经意间流露了一种相对来说是有点浮躁的心情?恰恰是由于这一点点的浮躁的心情,很容易被妖魔所利用,而有好几次,却似乎因此而陷入了困境。相比孙悟空,面对艰难险阻,在坚定性上稍有逊色,因此也多次遭到了他的揶揄。他和孙悟空是师徒关系,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这种师徒关系中,他是主要的一方。无论从他的师父的身份和取经使命的领受者,都处于最为核心的地位。孙悟空是不敢也没资格对他不敬的。开始时,唐僧也用紧箍咒镇压孙悟空在内部的反抗,两次把他逐回花果山。只是到后来,孙悟空用实际行动取得了他的信任,知道他的心是贴着自己的,所以也能接受他的一些明显是有点揶揄的话,形成了一种新型的师徒关系。

其实,这一切,都是作者精巧的艺术构思,因为正是唐僧的多种性格,尤其是他的软弱和胆小,有点迂腐却很固执,遇事惊慌而缺乏果断,使这支取经团队的各位成员有了施展才能的充分空间。否则,西天路上荆棘丛生,充满妖魔鬼怪,他又如何完成取经使命呢?作者在本篇中凸显了唐僧的性格之局限的一面,这就为孙悟空等人出山在艺术上作了充分的铺垫。犹如“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支取经团队的组合已是水到渠成之事。因为没人护法扶持,唐僧孤身一人欲去西天取回真经,是一件令人不可想象的事。这就意味着这支取经团队的另一位主角、我们见过的神话英雄孙悟空又要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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