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民歌·山歌·别》原文与赏析
滔滔风急浪潮天,情郎哥扳樁要开船。挟绢作裙郎无幅,屋檐头种菜姐无园。
猎猎江风,仿佛疯狂的怪兽似的席卷着,呼啸着,迅疾地掠过宽阔的江面。江流也随之一改往日的温柔平静,燥动暴怒,喧嚣咆哮,恰似无数脱缰失控的野马奔腾跳荡。江潮层层叠叠,有如山涌,掀起一排排、一阵阵的滔天大浪。江边,一对青年男女——一对暗结私情而难结连理的青年男女,情意缠绵,柔肠寸断,洒泪话别。万般缠绵过后,那男子解开系桩的缆绳,跳上船去。船,即将启航;情侣,即将劳燕分飞了。孤独的女子仿佛狂风中的一株嫩草,不胜柔弱地摇晃在岸边,泪眼婆娑,神色凄然。她望着船上那曾予她以爱的甜蜜和温馨的情郎,发出凄楚幽怨的呼喊:我们,我们啊,怎么就是这样的无福无缘……这就是民歌《别》在欣赏者的内心视象中浮现出的艺术境界。
《别》,全诗共四句。首句写景兴起:“滔滔风急浪潮天”。开篇即抓住眼前之景,对急风大浪进行摹写。这个起句,颇有妙用。一、具有协调韵律的作用,使全篇有了一个和谐动听的开头;二、自然而巧妙地点明了别离的地点,展示了别离的环境,渲染了苍凉悲怆的气氛;三、通过风萧萧、浪滔滔的自然环境,有力地烘托出抒情女主人公烦乱躁动的情绪与心境。
次句描写别离在即:“情郎哥扳樁要开船”。此句意为:情郎已经从系船的木桩上解开了缆绳,操起了双桨,就要启航驶离了。写出了抒情女主人公不忍目睹,更不欲发生的情景,似乎拖着哭腔,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哀伤凄恻的情绪。此句在描述中点题,将感情酝酿充足,为末两句爆发式的抒发哀怨张本。
最后两句,在前文描述铺垫的基础上,感情突然勃发喷涌,发为悲痛哀婉之声,慨叹有爱的深情而无爱的归宿:“挟绢作裙郎无幅,屋檐头种菜姐无园!”“绢”,厚而疏的丝织物。“无幅”,意即布帛的宽窄尺寸不够。“幅”与“福”谐音双关;“园”与“缘”亦然。这两句是全篇的主旨所在,意思是:情郎啊,我和你虽然是情投意合两相悦,无奈却是命中注定难结合,就像作裙——布料子的幅(福)度不够,想做做不成;又像种菜——屋檐上没有园(缘)子,想种种不成。这里,比喻与谐音双关两种修辞方式兼用,以作裙无幅做不得、种菜无园种不成比喻虽然有心相爱,但事实上却难以如愿以偿; 并巧借 “幅”与 “福”、“园”与 “缘”谐音双关,委婉地抒发胸臆。结尾两句,感情真实浓郁,语调悲伤哀婉。
这首送别的情歌,描绘了情人江边别离的特定场景和氛围,以及情郎即将远去之际,抒情女主人公霎那间心海深处的感情波澜,抒发了有情人难成眷属的哀婉凄惨之情。
《别》,一无疾声怒颜之辞,尽皆凄楚哀婉之语,情真意浓,感人至深。在艺术表现上,情景交融和谐音双关,是其突出的特色。
情景分列,情景交融。先写景叙事,再感叹抒情,这是古代诗歌创作惯用的手法。这首送别情歌亦用此法。起句描写眼前之景,渲染气氛,间接表现别离人惶恐烦乱的心境,确定了全篇的感情基调;次句言情郎即将别去之事,感情色彩愈浓,已显心痛情惨之态,为最后的抒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风急浪高,船行在即,转眼之间就会不见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如痴如醉的花前月下也便从此终结,甚至此生此世再也难得一见,怎能不令人哀痛欲绝,感慨万端! 于是,感情突然喷发而出,也便如水到渠成,乃情势使然。可以指出,这首民歌表面上看来,绘景叙事与抒情分开并列,界限分明;但实际上是情与景偕,思与境共,情与景和谐统一。因此,虽然格调不甚高,但艺术境界却浑如天成,颇有魅力。
比喻双关,自然巧妙。这首情歌,以眼前之景起兴,又以实际生活中的“作裙”与 “种菜”作比,还以 “幅”与 “福”、“园”与 “缘”的谐音双关,表情达意,仿佛脱口而出,自然质朴,生动形象而含蓄蕴藉,充分体现了劳动人民口头创作的天然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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