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久
西风信来家万里, 问我归期未?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 芭蕉雨声秋梦里。
张可久(约1317年前后在世),字伯远, 号小山,庆元人。工散曲。这是他的一首抒发游子怀乡离别之情的小令。
前二句以叙事为主。“西风”点出季节特点,扣题中的“秋”字;“信来”交代事情,“万里”叙说游子离乡之远;“问我归期末”,写明信的内容,表明家人对游子的思念之情。万里来信问归期,暗扣题中的“怀”字。诗人在这里虽然只写了家人对自己的怀念,但诗人对家人的怀念之情不言自明。以彼映此,通过写对方对自己的思念之情而暗示出自己对对方的思念之情,这是杜甫的《月夜》早就运用过的艺术手法;而“问我归期未” 一句,又与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有异曲同工之妙,它分明包含着类似“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一样的处境和心境。
下面三句便重点扣住“怀”字做文章。表面上看来,除去一个“梦”字以外,这三句似乎全是写景。王国维有一句名言:一切景语皆情语。这三句写景,实则是句句抒情。“雁啼红叶天”,写游子之悲。“红叶”满天,萧瑟深秋已足以使人感到悲凉;再加上一个“雁啼”,就更令人感到悲戚了。离家万里,飘泊异乡,眼观霜叶,耳闻啼声,身临其境,何得不悲?因此,这个“啼”,实在是作者发出的悲啼!“人醉黄花地”,写游子之愁。采菊饮酒,醉以忘忧,是陶渊明的排忧之法;抽刀断水,借酒浇愁,是李白的解愁之法——张可久则把陶李两家的做法结合起来,眠卧黄花地上,将酒灌满愁肠,把自己的乡愁乡思一起淹没到酩酊大醉之中了事!可见,其饮愈多,表明其愁愈多;其醉愈深,表明其愁愈甚。一个远离故土、有家难归的游子愁怀,在“人醉黄花地”的刻划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袒露。“芭蕉雨声秋梦里”,写游子之苦。夜间,不紧不慢的秋雨,一点一点地滴落在芭蕉叶上,那是何等孤苦凄戚的景象!“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常爱用梧桐秋雨来表达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愁情苦绪,张可久的这首《秋怀》,也同样用了这种艺术手法。在这孤苦凄戚的秋夜,诗人即使入睡了,也无法摆脱他离乡的愁苦、思乡的恋情;这些愁苦恋情,必然会被一起带入梦境之中,去搅扰他那痛苦的心灵。可见,这三句写景之中处处藏情,情与景谐。它抒情而不露情,显得特别深沉、蕴藉。
后三句写景抒情,很有特色。由写“天”,而写“地”,而写人之“梦”,立体空间由广而窄,由外而内,逐步从广阔的外在世界探入微妙的内心世界,以外在世界映衬内心世界, 以内心世界反照外在世界,层次清晰,情景妙合无痕。再看写景本身:作品以“红叶”、“黄花”配色, 以“雁啼”、“雨声”配声; 以“叶”、“花”、“芭蕉”示静, 以“雁”、“人”、“雨”示动,它们构成了一幅有声有色、有动有静、情景相生的美妙意境,细腻感人地表现了游子怀乡的离情别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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