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克莱夫·贝尔《向塞尚致意》

[英国]克莱夫·贝尔

塞尚是发现“形式”这块新大陆的哥伦布。

【演讲词】

随着塞尚的成熟，一个新的运动业已开始。人们常说，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激发整个一个时代。而塞尚就正是激发了当代的运动的人。然而，又不能说他完全置身于这个运动之中，因为他太伟大了，把他局限于某一个历史发展期的框架之内是不合适的。他是主宰一个时代的大人物之一，不适于被放到进化论者为我们安排好的干净的小鸽子窝里。他在他的大半生里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当他悄悄地露出头角的时候，也未被人们发现。显而易见，我们欠下了他的债有多么大，而他欠下大家的债又是多么少。对我们来说，是不难看出高更和凡·高逝世之前向塞尚借了些什么东西。当然，事实也并非完全如此，因为他们确实有敏锐的目光，在新世纪的黎明即将到来之前，他们就看出塞尚已经为一个新运动奠基了。

不管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是否能被看作是一个坡道的起点的标志，塞尚却能当之无愧地代表一个运动的起点。我们不知道以后的年代要如何感谢塞尚，也很难说当代艺术要感谢他什么。没有他，那些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们，那些以他们那丰富的意味和独创性感动我们的人，将会举步不前，分辨不出他们的目标，缺乏前进所必需的图表、方向盘和罗盘。塞尚是发现“形式”这块新大陆的哥伦布。他于1839年出生在艾克斯·恩省，他耐心地沿着他的导师皮萨罗的画法搞了40年的绘画。在世人看来，他刚刚崭露头角就好像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二三流的印象派画家。他崇拜莫奈，他是佐拉的朋友。他站在正确的一方，当然是印象派一方，站在那些忠实的，不为功利的艺术家一方，反对学院派和文学庸人。

塞尚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家的典型。他是专业画家、诗人或音乐家的完美的典范。他创造了形式，因为只有这样做他才能获得他生存的目的——即对形式意味感的表现。他毕生不断努力去创造在他的灵感到来的时刻他所感觉到的东西的形式。毫无灵感的艺术观念，即公式化的绘画观念，在他看来本来就是荒唐可笑的。他的一生的真正任务不是绘画，而是独立和自救。值得庆幸的是，他只能用绘画为我们做到了这一点。任何两张塞尚的画都一定会从根本上有所不同。这便是为什么整整一代本来并非同一的艺术家都从他的作品中吸取了灵感的原因。这便是为什么当我说这场新型运动的最大特点就是它从塞尚那里派生出来的时候，这话没有包含一点点对于任何一位健在的艺术家的污蔑的原因。

塞尚，做一个艺术家就足够了。多少有才华的人，甚至天才都不是因为他们想当其他什么家而错过了成为真正的艺术家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