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剑》简介|鉴赏
原名《普如堂课子记》。社会小说,上编,六章三十节。破佛(彭俞)著,沪滨散人评注,盲道人批点。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腊月小说林社初版,标“家庭小说”。前有“弁言”,毗陵半邱子、平陵莽仙“改名说”,谪仙女史、莳松女史“讚”,陌美、诸葛知白、古吴铁骨“题辞”,荫庵“评话”,沪滨散人、盲道人“跋”,儒冠和尚“书后”。
《闺中剑》叙写的是中州某处,有轩辕之后,黄姓嫡派,血脉相传,赓续不断。然昔时之昌盛终归于今日之式微。于是,退而失据,倍受欺辱。普如堂主人黄吉,因乱少学,避走他乡,勤俭耐劳, 以商为生。其夫人晋氏,出身名门,自幼读书,性情贞淑,品貌端重,常有振作还须仗着自己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论,因十分注重儿女教育。三儿二女,启文学堂读书,惜甚有习气;启秀颇肯用心,或成器有望;启英聪敏活泼,然性气太薄;至于雅君静娟,晋氏以为应一视同仁,启发智慧。贯之以行,切之以本,时有算术问题互相考核,布匹马队,繁简各备。或有巧思妙想,佳言美语,则呼酒觅蟹以为奖赏。饭桌上下,余暇空间,饮食卫生,道德规矩, 以时宜闲谈, 已融于其中。家庭琐屑,极具精微之义。学堂风潮,咸与维新,去辫改装,仅图其表。有皮毛而无德性,有形式而无精神,稍涉其然而终不知其所以然。晋氏切弊点穴,深中肯綮。夜来晓往,岁新时改,迎亲之礼,删繁就简。众姊妹聚集一堂,笑闹间指点新人。说天足纵谈西子飞燕,文姬道韫;讥迂腐渐明强种壮体,振作奋发。雅君房内,宝剑高悬,惊口咋舌,引发话题。竹如小试出鞘,有闻鸡起舞之想,添英雄豪杰之概,且正色严辞,斥有名无实之辈,发尚武自强之声。众人深为敬佩,卓生更是钦慕,随有设画求题之为,期盼翘首之思。立社聘师,温故而知新;设程安课,听讲求学问。探奇窥密,共睹彭氏保粹书;谈天说性,新理论纳旧规范。解经释义,不厌其烦;命理之辩,勉为一说。又有启英珍华天然恋爱,稚气可掬,纯正无邪,即以性论情,衍成长谈。而及胎教,乃重其德性秉赋之始,性命根本之在。闺中之剑自此而斩。
《闺中剑》内容所及,思想所指,仅以其章节标题即可见面目:第一章“教育为振兴主义”(溯源、遭侮、劝学、课女、改题);第二章“算学系各科学之起点” (算理、 奖励、争胜、触机、论算);第三章“德性为自强之精神” (风潮、立志、改装、定礼、放足);第四章“尚武之基础在闺阃”(论剑、 尚武、立社、题画、客散);第五章“论天与人之关系” (会亲、看书、谈天、说性、附学);第六章“天然恋爱之醇正”(传习、论情、结婚、胎教、分李)。整个故事是“借家庭和学校的日常生活,随机的发抒着作者对于各项问题的意见。 目的在阐明教育的重要性,指出三育应该并重,说明人与自然的关系,对婚姻问题的理解”,且“都侧重妇女立论” (阿英《小说闲谈》)。那柄若意在激浊扬清,革故鼎新之“利剑”所以在“闺中”出现,乃是基于强种兴学,务本重德的宗旨。因学校存弊病,以家庭作弥补,虽琐屑委曲,却根柢所在。诸如“讲究实际,反对表面形式主义。主张德智体并重,对尚武精神尤其重视。对于繁缛礼节,主张改革从简”(阿英《小说闲谈》)的种种言行举动,甚有维新的意思。然毕竟是“以六经作文章”,“以圣贤天命性道之学作小说”(荫庵语), 所谓谈天说性,论情话教,总归于以德养性,以性制情的陈词滥调,而连篇累牍,和盘托出的表达方式,使其最终沦为迂腐直白的道德说教。这在后半段尤为明显。“谈天”时,晋氏有言:“人在地上,看那天气,是个蔚蔚苍苍之色,倘然到了天气尽处,看那连天气都没有的所在,安知不另有个黝黝冥冥的颜色呢?你何以不说黝黝冥冥的是天,一定要说蔚蔚苍苍的是天呢?你若说是黝黝冥冥的你看不见,你又怎晓得一定要给你看见的才是天呢?你连到你自己可曾看见天没有都不晓得,你怎么遽然就说是没有天呢?”对天那神明般的主宰是不能不相信的,即使十分的推崇科学。至于“你问天的体质。人不会得上天,那能晓得他究竟是怎样?所以圣人不说天体,只说天命天理。天理是从人性上实验出来的,天命是从人事上实验出来的。你想日月星辰,这是谁能做成他的,风雨雷电,忽有忽无,这又是那个使然?这个权柄,既不是世人所能干预得到的,就可以确实晓得有天的了。”而“天命天理”之存, 自然引出“性道”之说:“孟夫子说,仁义礼智,我固有之, 良知良能,不待学得,这便是天与人的一个老大关系,其名唤做性道,俗话叫做天理良心。圣人将他体认出来,不敢一刻把良心遗失,惟恐辜负了天爱人的美意,所以教人各保天良,造成一个和平世界,这便是德育的起点。”闺中之剑的重心落实于此,甚为可叹。似乎有悖初衷,其实倒也是新旧夹杂的一种必然现实。体用割裂的思想在这里得到印证,过渡时期的陈迹在这里重以显现。
《闺中剑》托小说叙事而发扬德性情理之学,以期潜移默化之功,固无可厚非。然其渐趋直露的说教倾向的出现,使得人物形象消隐,故事情节驾空,只留下思想观念的堆砌与灌输。这是《闺中剑》的一个无可避免的致命缺陷。阿英称其“不是小说”,即就此而言。若是一定要在其中找出些“清新俊丽”与“温厚高旷”(盲道人语)来,那末仅在说教气息还不十分浓厚的前半段,或可见之一二。演算题目,以心灵法优论功行赏,而不论年纪大小,则有启英脱口喊叫冤枉,叹惜大蟹没有份了,小儿女态饶有生趣。勾勒形象,“独写于高旷豪快之焦竹如,遂教绮丽风光,变为西山爽气”(荫庵语),虽存野花闲草,匪我所思之念,而欲有裨益于德育,然就其具体表现,诸如言辞举止,神态风貌的叙写与描摹,倒也有可注目之处。不过,如此而已。总之,以小说的观点来看《闺中剑》,这无疑是一部失败之作,不仅由于其思想的芜杂,而且更由于其说教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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