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偶谈》简介|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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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北偶谈》简介|鉴赏

笔记小说集,二十六卷。作者王士祯,参见附录小传。据自序,知此书成于康熙三十(1691)年。序中称他所居宅西有圃,中有池,池北有老屋数椽,有书数千卷庋置其中,因取白居易“池北书库”意,名本书为《池北偶谈》。又因书库旁有石帆亭,作者常与宾客聚谈亭内,故又名《石帆亭纪谈》。本书有康熙二十八年闽中刊本,康熙三十九年临汀郡署本,康熙四十年文粹堂刊本、金溪李化自怡草堂校勘本及汀州张氏励志斋刊本。通行的本子有清代笔记丛刊和笔记小说大观本,中华书局一九八二年靳斯仁校点本较为完备。

书中二十六卷分为四目,“谈故”四卷,记清代典章、科甲制度,以及衣冠胜事,间及古制; “谈献”六卷,记明代中期以后及清初名臣、畸人、列女等事; “谈艺”九卷,专评诗文,采撷佳句; “谈异”七卷,记神怪传闻故事。其中“谈献”有部分志人小说, “谈异”则可以志怪小说视之。

在“谈献”中,多为一些人物的简历和主要事迹,不能称为小说。在所剩不多的小说故事中,主要内容是总结和阐发人生处世之道,表现出传统的民族文化心理的积淀。如卷八谈献四“徐公长者”条写宣城徐翁得罪巡按御史受辱,羞愤而归。见其子不学无术,流涕不乐。二子明其故后,发愤下帷,相继登第,欲报父怨,却遭到其父反对。徐翁说: “吾为小吏,当日诚不为无过,但直指稍过当耳。且缘渠扑责,激而罢归,教子以有今日。则直指乃吾恩人,非仇也。汝恩报怨,吾所以病。汝往,当以吾言开心告之,尽捐夙嫌,是吾子也,否则非吾子也!”子尽父命,二家自是情好甚洽。王士祯在这里流露的显然是儒家以德报怨的仁爱思想,不过它在一定程度上显现了时代的烙印。唐刘肃《大唐新语》中“唾面自干”的故事,娄师德与弟弟的分歧,不在于要不要揩干唾沫,而在于会不会引起外界不满。也就是说娄师德的以德报怨主要是为了适应外界,因而有一定被动性。而文中徐翁的以德报怨,则完全是自内向外的自觉行动。首先他十分辩证地看到御史侮辱自己行为的两面因素,尤其从正面予以肯定。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他才能要求儿子勿以恶抵恶。 这种行为,反映了宋代以来,从陆九渊到王阳明的“心学”一派,将早期宇宙论的认识转化为人们自觉的伦理观念,即所谓“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知之所在便是物”(王阳明《传习录》上) 的思想。这种思想把认识论伦理化,把伦理思想心理化,把缺乏思辨和逻辑精神的儒家思想用佛禅加以弥补。从“唾面自干”到“徐公长者”,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这条思想演进的轨迹。另如谈献五“沈文端公”条, 写沈鲤生日时明神宗遣使贺问,人羡其家道之盛,但沈鲤本人却从生日宴会上诸子弟饮啖不顾长者与其同乡宋纁家宴中不闻饮啖声的比较中,看出自己家道衰败的征兆,反映出中国人居安思危的自我反省忧患意识。

在“谈异”一类志怪传奇故事中,多为记载奇人异事的无聊之谈,可取的是部分侠客故事,有一定思想性。如谈异四“剑侠”条记某中丞巡抚上江,派某吏带三千金赴京,路宿失金。中丞责其偿,吏请查。遇一瞽叟,引吏至某地,见堂中一壮汉。壮汉令人抬出三千金,但告吏无还理,只给吏一纸书。 “见中丞,历述前事,叱其妄,出书呈之。中丞启缄,忽色变而入。移时,传令归舍,并释妻子, 豁其赔偿。吏大喜过望。久之,乃知书中大略:斥中丞贪纵。谓勿责吏偿金,否则某月日夫人夜三更睡觉,发截若干寸,宁忘之乎?问之夫人良然,始知其剑侠也。”这个故事具有较强的政治色彩,它揭露了中丞的贪脏枉法行为,也歌颂了剑侠敢于损有余者的侠义精神和超人武艺,从而表现了人民群众对贪官污吏的憎恶以及战胜他们的自豪感,也表达了人们改变自己命运的精神寄托。对于王士祯这个正统的官僚兼文人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当然,他在这方面的认识,还没有超出时代所许可的善恶观之外。另一些侠义小说则反映出作者对侠客认识的局限性。卷二十六“贤妾”条:

益都西鄙人某,娶妾甚美。嫡遇之虐, 日加鞭箠。妾甘受之无怒言。一夜,盗入其居,夫妇惶惧不知所为。妾于暗中手一杖,开门径出,以杖击贼。踣数人,余皆奔窜。妾厉声曰: “鼠子不足辱吾刀杖, 且乞汝命,后勿复来送死! ”贼去,夫询其何以能尔?则其父故受拳勇之技于少林,以传之女,百夫敌也。问何以受嫡虐而不言?曰: “固吾分也,何敢言?”自是夫妇皆重之,邻里加敬焉。

文中贤妾身怀绝技,只身能驱逐群盗,可是她却甘心受主人夫妇的虐待。主妇在群盗面前束手无策,却可以百般凌辱威震群盗的贤妾,他们所以倚仗的,也就是贤妾所惮畏的东西,那就是主妇背后封建礼教的力量。作者把甘为封建礼教牺牲品的贤妾作为正面歌颂的对象,这就反映了他的伦理思想的封建局限性。

“谈异”中还有些故事,如“林四娘”、“啖石”、“男子生子”、 “小猎犬”、 “五羖大夫”等条与蒲松龄《聊斋志异》故事相似。王士祯家居新城(今桓台)距蒲松龄故乡淄川(今淄博)仅相距几十里,二人所闻略同,又相互谈说,故故事互见二人书中。

《池北偶谈》的艺术成就可以《剑侠》为代表,这篇小说在艺术上比较考究,首先,以侧写正,以虚写实。作者在表现剑客超人武艺时,没有直接写他如何盗走小吏带的三千金,也没有写他如何惩治中丞。只是写三千金的不翼而飞,写连中丞本来也不知道的妻发被截。这样虽未直接展示剑客的本领,但在这可隐可现、空灵而可信的神秘气氛中,剑客的本领,包括他的人格也更加神鬼莫测,有探不尽底之感,这正是中国传统美学中“以虚写实”、 “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体现。其次,小说容量的增大和描写的细腻。小说详细记叙了小吏跟从瞽叟到达剑客所在市镇及其居所后的全过程。忽而剑拔弩张,忽而柳暗花明。读者的审美情趣不断转移,十分丰富。鲁迅曾称道《聊斋志异》 “用传奇法,而以志怪”,以此评价这篇小说,似亦恰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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