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王丈丹麓晫，名宿也。一日晨兴过予，出其一箑，咸乞诗于名达，九老巨公，珠玑错落，重其腕迹，年无古稀下者。授予，命代致之蒋乐岳清旷生，满其一角，为“十老扇”。而蒋老狂醉墨颇类鸦涂，以返之。丈惊，见之懊惋，谓予曰：“此吾积二十年所珍，均故笔也。每一披展，其人如面，而一角被污，惜非全璧矣。”予曰：“不记君家轶事耶？盖有与羲、献相关涉而未免杀风景者二： 逸少为门生书几，父不知而削之；子敬门生以子敬书种蚕。并此则三杀风景矣。”时吴子宝崕继至，闻余言大噱，因赋二绝以慰丈云：“阿父罔知书几削，门生直作种蚕销。杀将风景非君独，把扇从过题扇桥。”“扇头十老写珠玑，一老污妨九老题。君但清风盈手握，等闲缺憾那能齐。”丈返瞋大慰，收箑袖珍而别。 ○清·金埴《不下带编》卷一
[述要] 杭州名儒王晫(号丹麓)藏有一扇，上有九位年逾古稀的巨公名流的题诗，诗句璀璨如珠玑错落，书法笔力雄健，故甚为珍惜。一日，让金埴代为致之蒋埴(字乐岳，号清旷生)，请题满扇之一角，以成“十老扇”。不料蒋醉后狂墨，颇类鸦涂。王取回扇后，大为懊惋。对金说：“此扇我已珍藏二十余年，扇上所题都是故友之笔，我每次打开扇子，就好像故友来到面前。如今一角被污，惜其不成完璧。”金劝慰道：“老先生忘了你们王家的轶事了吗？王羲之为门生书几，其父不知而削之；王献之的门生也由于疏忽，以王之墨迹种蚕；加上如今此事，正可凑为与王氏有关的三杀风景之轶闻了。”适逢吴人陈琰(字宝崕)赶到，闻金言，大感有趣，因赋二绝以慰王，其一绝曰：“扇头十老写珠玑，一老污妨九老题。君但清风盈手握，等闲缺憾那能齐。”王遂反怒为喜，收扇入袖而别。
[事主档案] 金埴(1663—1740) 清诗人。字苑孙，又字小郯，号鳏鳏子、耸翁、浅人、壑门，晚又号带秋老人。浙江山阴(今绍兴)人。诸生。幼随父居山东郯县。屡应举不第，以教馆作幕僚为生。曾参修《兖州府志》。著有笔记《不下带编》、《巾箱说》，文隽永有味，所为诗亦多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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