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集。二卷。北宋苏轼(生平见《东坡七集》条)撰。东坡词现存约三百五十首,在北宋词坛上以革新的面貌引人注目。苏轼开拓了词境,扩大了词的表现功能。不仅用词写爱情、离别、旅况等传统题材,而且还用来言志抒怀、体物写景、说理谈禅,真正是“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刘熙载《艺概》)。他重视主体抒情,将情、志合一,早年所作的《沁园春》(孤馆灯青)一词,宣称“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胸襟抱负坦然流露;《江城子·密州出猎》则自抒“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壮烈情怀,自我形象分外突出。《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水调歌头·丙辰中秋》二词更是传诵千古,前者借河山之雄奇、周郎之英武,抒发自己老之将至、一事无成的感慨;后者对月咏怀,逸兴遄飞,以对人间的热爱排遣仕途失意的苦闷,因其意境之超旷,想象之奇丽,被称为“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其余抒发个人情怀的作品,或写景物以寓理趣,如“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浣溪沙》),“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定风波》);或藉咏物而托性情,如“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水龙吟·杨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子·黄州定惠院中作》),均感慨深沉,寄意高远,作者的人格精神宛然如见,无怪金代元好问赞曰:“自东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新轩乐府引》)东坡还写了一定数量的农村词,如在徐州作的五首《浣溪沙》,是农业生产和农村生活的生动剪影,举凡黄童、白叟、蚕姑、织娘、卖瓜人,皆出现在词中,在北宋词创作中可谓别开生面。
苏轼词还开创了一代豪放词风,提高了词的格调和境界。有的词写得笔力雄健,有激昂排宕之势,如《八声甘州》(有情风万里卷潮来)、《念奴娇·赤壁怀古》,前人评为“挟海上风涛之气”(《王士禛《花草蒙拾》)。有的词则显得清旷超逸,如《水调歌头·丙辰中秋》、《念奴娇》(凭高眺远)等,都是“出神入天”、“逸怀浩气”之作。前人批评苏轼词“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陈师道《后山诗话》),乃是囿于以婉约为本色的陈见,正从反面说明了苏轼对传统词风的突破和革新。当然,苏轼的婉约词也并不逊色,或幽怨缠绵,或妩媚韶秀,成就决不在秦、柳之下。
苏轼在词的语言和音律方面也有所创造。他以诗人句法入词,并常采择前人诗句和当时口语,如从己出,增加了文字意趣。他把陶渊明的《归去来辞》改写成《哨遍》,将韩愈《听颖师琴诗》隐括成《水调歌头》,为前人所无。他重视词前小序的写作,往往文采斐然,开后来姜夔写词序的风气。他敢于为发挥词的文学表现功能而突破音律的束缚,正如陆游所说:“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耳。”(《老学庵笔记》)
东坡词的非凡成就,对词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他第一个冲破“词为艳科”、“诗庄词媚”的藩篱,给专写儿女之情的园地注入了风云之气,开创了词史上豪放一派,南宋辛弃疾等人把词的创作推上了光辉的顶峰,归根结底,其功不能不归于苏轼。所以胡寅评价说:“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而耆卿为舆台矣。”(《酒边词序》)但《东坡乐府》中也有少量应酬游戏和描写女色的庸陋之作,有的太过直率,开了南宋豪放词人的粗豪叫嚣之风,不过总的来说是大醇小疵。
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傅榦《注坡词》二卷,今存传钞本。现存最早的苏词集是元延祐七年(1320)叶曾南阜书堂刻本二卷,清王鹏运《四印斋所刻词》即据此影印刊人。明毛晋汲古阁刻本《宋六十名家词》有《东坡词》一卷。清朱孝臧《彊村丛书》收《东坡乐府》三卷,前二卷首次为苏词编年,第三卷不编年。近人龙榆生据此本笺注,成《东坡乐府笺》,是目前较善之本。陈允吉以元刊本校以诸本,标点而成《东坡乐府》二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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