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童话《何公超·老虎笼子》鉴赏
何公超
深山里有只老虎,常常窜到山下村子里咬死牛马,衔走猪羊。一个老猎人上山捉老虎,也给老虎咬死,家里留下个男孩。
一天,村里人聚集在一起,商量除虎害的办法。
张老爹说:
“老猎人会放枪,可他已经不在。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法子,做一只大木笼,把老虎关进去,永远不放它出来。”
大家鼓掌赞成:
“这办法好。也只有这样啦。”
老二伯说:
“笼子最好是四角方方的。外面漆上红漆。”
王三叔说:
“笼子是圆的好,漆上绿漆更漂亮。”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张老爹说:
“这样吧,把它做成底下四角方方,上面盖个圆顶。颜色呢,圆顶红、底下绿。”
大家又都赞成:
“这就‘两全其美’啦。”
不久,笼子就照上面说的做成了。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笼子,没有一个不啧啧称赞。孩子们都唱起了顺口溜:
“笼子好,笼子妙,格式新,颜色俏。老虎进去出不了。”
大家又商量怎样分老虎肉、老虎皮、老虎骨头。
张老爹说:
“做笼子是我想出来的,我应该得到全张老虎皮。人老啦,怕冷,想做件虎皮袍。”
老二伯说:
“笼子的格式和颜色是我想出来的。为了想这个伤尽了脑筋,我应该得到全部老虎肉,滋补滋补身体。”
王三叔说:
“你想的格式和颜色只用了一半,那一半是照我的意见做的。我应该得到全副骨头,我老婆害风湿痛,她要浸‘虎骨木瓜酒’。”
众人又都觉得: 这样分也挺合理。
这时,有人大声问道:
“笼子已经做成,虎肉、虎皮、虎骨也都已分定。现在,谁去把老虎捉来?”
“当然应该让张老爹去。老虎关笼子是他第一个想出来的。”
“我推举老二伯,笼子的格式和颜色,他想的妙。”
“让王三叔去,王婶要浸‘虎骨酒’。”
推来推去,闹了半天,谁也不去。
这时,山上传来一声长长的虎啸,这啸声越来越近,好像一路上向村里人招呼:
“大王我来啦。你们拿什么款待我?”
老虎进了村,在笼子周围兜了几圈,它好像也很欣赏这笼子。
人们躲起来了,隔着窗户催促老虎:
“进去吧,多漂亮的笼子啊。”
老虎东嗅嗅,西闻闻,嗅不到一点猪羊的骚气,就又长啸一声,向山上奔回去。
人们开门启户都出来了。有人喊:
“老虎不肯进笼子,快赶上去劝劝它。”
猎人的儿子一心要为父亲报仇,飞步追上,用皮弹弓向老虎屁股射了一粒石子。但是老虎只搔了搔屁股,头也不回,最后,隐没在山上树林中不见了。
这以后,村子里就传开了三句歇后语:
漂亮木笼等老虎——空想。
小小石子打老虎——搔痒。
没捉到老虎先分肉——白搭。
“老虎笼子”这个标题,就给读者一个悬念: 这笼子是关老虎的还是捉老虎的?兴许是老虎造的笼子呢?悬念往往刺激起人们的阅读兴趣。
原来村里虎患严重,三个能人——张老爹、老二伯、王三叔,动足了脑筋,完成了除虎害的“杰作”——大家都啧啧称赞的笼子。这笼子是完美的,造型款式、色彩搭配以及它的牢固性,都无可挑剔。
按照常理,造好笼子以后应该研究如何捉虎这件大事了,如果捉不到虎,一切努力不是都白搭了吗?可是作者却别开生面,另起一个既可笑可谑,而又在意料之中的话题: 如何分配“成果”?这便是此篇童话的“文眼”,也是全篇的寓意所在。你想,老虎尚未捉到,仅凭一只漂亮的笼子,大家就煞有介事地争论起如何分虎皮、虎肉、虎骨来,这岂不可笑吗?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现象还少吗?
这种贪图“超前得益”的现象,是人世间的通病,古已有之。记得明人刘元卿编纂了一本《应谐录》,内有一篇“争雁”的故事。说有个人看到一只大雁在飞翔,一边拿起弓箭准备射,一边说:“得到它,就煮着吃。”他的弟弟反对道:“地上的鹅适合烹煮白切,这是只飞翔的雁,烤着吃,味道最好。”兄弟俩为雁的吃法,争得面红耳赤,只好请村里老前辈评判。老人说这个简单,半只烹,半只烤。两人都满意了,再去找那雁,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
也许,《老虎笼子》借鉴了这则民间寓言,但作者经过精心的再创作,把传统的故事引入现代生活,并注入了强烈的讽刺意味,作品的锋芒就显得异常的犀利了。这篇谐谑讽喻性童话就是现实生活的艺术延伸,是现实生活的投影和
升华。
这篇童话的结尾,老虎来了,人们却躲起来不敢向前,唯独猎人的儿子“飞步追上”,用皮弹弓射虎,虽然无济于事,可比等虎入笼的人要勇敢得多!男孩这有心打虎却力不从心的一击,凸显了众人“没捉到老虎先分肉”的荒唐可笑。
(赖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