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杈最低处那枚海棠与旖旎微风你侬我侬,终是藏在奶奶的银发间。她倚躺在那老海棠树下的木椅上被笼罩在氤氲的晨雾中,“吱呀吱呀”伴着熹微,左胸前的白猫渐渐眯了眼,她的目光却不断伸长,伸长,又到了那多岚雾的深山,又哼着那“问君此去几时回,来时莫徘徊…”
那座山不论何时都只能看到浅浅的轮廓,更别说上了年纪的,但奶奶却永远不会忘。爷爷七年前去那放树便没再回来。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她在那海棠树下轻轻吟着,凝视着手中紧攥着的绣着粉海棠的帕子。
那海棠树,是爷爷几十年前为她种的。一来是她喜欢;二来是爷爷心里认为海棠就是她:姽婳达礼且不染世俗。似海棠烂漫的倾国倾城却无艳香。爷爷送她海棠那天,巧的她也绣了海棠帕子,爷爷一袖抽出萧,她便娓娓道着“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她说那夜她如星他如月,流光相皎洁…
封建的老一辈人男女地位还不如现在这般,爷爷出去揽活,她只能看家,日复一日的等候,日复一日吟着那离歌,日复一日的他暮时伴“莫徘徊”归。只是那一日,不知是调子高了,还是炊烟起晚了,他没能那句“莫徘徊”的尾声赶回。没关系,她又吟了一遍,只是这一遍,有些赶了。反反复复,她吟了不知多少遍,最后没了调子,只有零落的哀嚎的词…她也清楚:爷爷是被文革的人抓走了。她趴在海棠树根,那帕子一次次被酸涩的水浸湿,一次次与那黄土摩擦…她哀嚎到再也没了声音,再也看不见那座山。可他,终是没再回来。
从那以后,她似乎就断了琐事,日日便在那海棠树下的木椅上慢慢摇,凝望着那山,目光空洞且凄凉。但只要晃过一个影子,便会突然有光在她眼中闪现。她还在等,还在唱,何时归呢?七年了,她们的猫也老了,却如她一般固执,只懂陪她等他,看那圆月升起又落下。值得吗?或许是我不懂吧。
“问君此去几时回,来时莫徘徊,莫徘徊啊!”突然的一声凄惨曲调惊了刚经四月春雨吹打的海棠,竟落了一地。旦暮上前,木椅不在摇了,奶奶的目光也不在空洞凄凉了,禁闭的双眼旁只剩两行斜泪。那白猫也失去了踪迹,许是去寻爷爷了吧。日日吟离歌,竟真的去了,但似别离,却是重逢。我想她一定期待许久了,不然怎么堆泪的嘴角是上翘的呢…
离歌不在被吟,离别的人终归重逢。因为爱等待永远值得,而我也终于明白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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