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炎《高山之巅》原创高中作文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高山之巅

(一)

“去那座山吧,爬的越高越好,最好能到山巅……”

她用自己褶皱满是的暗黄的手,指向那座正在被肆无忌惮的海水疯狂拍打着的不高不低的山。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再看看眼前拄着竹竿当拐棍用的瘦弱的母亲,最后呆呆地望向他们万分憎恨的大海。

怎么会这样,这里不应该是海的……

“听见没有?大难临头了怎么还在发呆!”她用力磕了磕那根坚直的竹竿,厉声呵斥道。

老人干瘪的躯干如她手中的竹竿般挺立在汹涌的浪涛中,铿锵有力的声音一经发出便迅速被呼啸的海风吞没。

“妈,逃不掉了……就凭咱们俩肯定上不去的。”他无力地回应着。被浪拍过的衣服湿透了贴在他的背上,透心的冰凉使他浑身颤抖。

“我是让你自己跑啊,傻孩子!”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一只胳膊怎么了,想活下去就肯定有办法!跑远点吧,离这里越远越好……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

一个大浪翻滚过来,沧桑与命运同时击中了这个曾经被他视为顶梁柱的老人。

她的愿望还未说完,便已被上天成全了。

大浪在一刹那卷走了五米外的她,也掐断了他的后路。

家徒四壁的家也是家。而如今,那座象征着家的老房子也被海啸无情地吞食,母亲与家,在他的视线中瞬间消失不见。

他像个孩子,抱住一块坚硬的礁石,在海啸声中痛哭。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在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是孩子。坚强了一辈子的母亲是,穷人是,富人是,美国总统也是。

可母亲说的没错,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想活下去,肯定有办法。

又一个巨浪打过来,帮他洗去了眼泪与悲伤。他呛了一口海水,十分冷涩的咸味侵蚀舌尖。是因为海吞下了太多人的眼泪吗?他竟然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即咽下了那口海水。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有权利无所畏惧。

他只想活下去。

(二)

“呸,垃圾命运!”他向着滚滚浪涛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然后小心翼翼地松开那块大礁石,用他仅有的左臂拨开已经漫至胸口的海水,拼尽全力向那座山游去。

那座不高不低的山,是在这贫穷的村子里活了半辈子的他所见过的最高的山。他从未想过要走出贫穷的村子,也没想过会有一天不得不爬上它。

这座无名小山在缺了左臂的他眼中是绝对的最高峰。

山脚下,他用左手抓住了一棵巨大的树干,以防自己被浪卷走。树的枝叶已经被狂风吹散,与枝叶一同消逝的还有它那旺盛的生命力。

他那双已经被冷水泡得麻木的腿脚终于找到了可以用来攀登的岩石,他缓缓地踩上去,同时松开了那棵古树。山的这一侧很陡,不适合攀爬,但是为了生存,别无他选。

吃力的第一步已经迈了出去,海水终于被他踩在脚下。没有了令人窒息的水压,他停下来,大口吸入湿冷的空气。

漫山荒芜,狂风呼啸,这是他见过的最像冬天的夏天。

他还想经历更多的冬与夏,所以必须继续向上爬。

枯藤老树是他最好的依附之处,它们顽强地抓住岩石,这种柔韧与刚强的共存体使他感受到无穷的独属于生命的力量。

一个又一个巨浪狂啸着、狂笑着,狰狞地扑过来,妄图击败已经一无所有的他。

“混蛋……连条命都不给留吗?”他背对着浪涛喃喃道,同时用左臂抱紧刚刚抓住的一根弯曲但有力的树干,任海水肆意拍打他那和他母亲一样瘦削但挺直的背脊。

(三)

命运还是想要寻机降临在这一无所有的人身上。

破旧的衬衣连同他的皮肉一起,不知何时被刮出一道红色的口子。

夜晚伴随着疼痛一同降临,海啸起起落落,海平面大概已经到了半山腰。剩下的路不知还有多远,在这个角度,他看不到顶。

对他来说,比伤口发炎更可怕的是漆黑的夜晚。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患有严重的夜盲症,黑夜对他来说就等同于无边的黑暗。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黑暗意味着死亡。

要不,算了吧?放弃挣扎,黑暗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理由。

“不行,得活下去。总有办法的。”他咬着牙,对自己说。

没有好的视力,继续前进就只能凭摸索探路。可是他只有一只手,不能同时摸索和攀附枝蔓支撑身体。怎么办?

很快,他想到了办法:用牙齿。牙齿可以咬住山上遍布的粗细适中的藤蔓植物,可以帮助他稳住脚下,不至跌落。

“这太疯狂了。”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并没有嘲笑这个疯狂的想法。这是件严肃的事情,关乎存亡。

疲惫和饥饿已在侵蚀他的身体,结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若是犹豫不决停留原地,饥饿会先要了他的命,或者什么时候海浪会再次席卷,带走他;原路返回更不可能,他会被海水吞没,结局如同他的母亲和家。

也许,离山顶没多远了吧?他这么想着,紧紧咬住了左手刚刚摸索到的藤蔓,藤蔓上芬芳的泥土令他心安。

就这样,一棵棵树藤上印下了他的脚印或是牙印。

视力下降换来了听力的极度敏锐。他听到了山的另一侧有泥石流滚滚落下。

这边为什么没有泥石流呢?也许就快了吧,得抓紧时间。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从生下来到这场灾难来临时,都未曾在自己身上用过这个词。他总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是个不受命运眷顾的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自家那辆大货车唯一的一次超载行驶,葬送了父亲的命、五岁的他的右臂,以及他们全家的希望。

在那个愚昧落后贫穷的村子里,除了母亲,所有人都嫌弃他、嘲笑他。

那些人,目睹命运降临在他人身上,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命运总是无情但公平的。失败的他总是这么自我安慰着,直到这一天来临。

(四)

黎明终于到来。他的视线渐渐清晰,强撑着身体一寸一寸向上挪。

看到光,宽慰与兴奋不断涌上他的心头。

“好像要到了?”他开心地问自己。

山的坡度逐渐平缓下来,不用手攀援也可以行走自如。

他终于到了山巅。

山上柳暗花明,生机勃勃,恍若桃源。

狂风未歇,山巅之下仍是一片吵闹的波涛与汪洋。

他经过的那条陡峭山路,突然发生了泥石流。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放声大笑。

村子里,除了他,也不知还剩些什么。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去哪里?和谁一起还是独自一人?

“生命就是本钱,只要活下去,就肯定有办法的。”

他站在山巅之上,咬着口中松动或是断裂的牙齿,尽力把背脊挺得劲直。呼啸的风吹起他空荡荡的袖管,启明星透过乌云对着这灾难中的幸运儿眨眼睛。火红的朝阳爬上升高的海平面,在狂风失败的怒号声中,拨开层层黑云,与山巅上的幸运儿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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