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30日 致张兆和
卅七年末北平围城时从清华园寄城中。徽,交三姐。
三小姐:
收到你的信,并且得知我们这次请二哥出来,的确也是你所赞同的,至为欣慰。这里的气氛与城里完全两样,生活极为安定愉快。一群老朋友仍然照样的打发日子,老邓、应铨等就天天看字画,而且人人都是乐观的,怀着希望的照样工作。二哥到此,至少可以减少大部分精神上的压迫。
他住在老金家里。早起八时半就同老金一起过我家吃早饭;饭后聊天半小时,他们又回去;老金仍照常伏案。
中午又来,饭后照例又聊半小时,各回去睡午觉。下午四时则到熟朋友家闲坐;吃吃茶或是有点点心。六时又到我家,饭后聊到九时左右才散。这是我们这里三年来的时程,二哥来此加入,极为顺利。晚上我们为他预备了安眠药。由老金临睡时发给一粒。此外在睡前还强迫吃一杯牛奶,所以二哥的睡眠也渐渐的上轨道了。
徽因续写:
二哥第一天来时精神的确紧张,当晚显然疲倦,但心绪却愈来愈开朗,第二天人更显愉快。但据说仍睡得不多,所以我又换了一种安眠药交老金三粒(每晚代发一粒给二哥),且主张临睡喝热牛奶一杯。昨晚大家散得特别早。今早他来时精神极好,据说昨晚早睡,半夜“只醒一会儿”。说是昨夜的药比前夜的好,大约他是说实话不是哄我。看三天来的进步,请你放心他的一切。今晚或不再给药了,我们熟友中的谈话多半都是可以解除他那些幻想的过虑的,尤以熙公(张奚若)的为最有力,所以在这方面他也同初来时不同了。近来因为我病老金又老,在我们这边吃饭,所以我这里没有什么客人,他那边更少人去,清静之极。今午二哥大约到念生(罗常培)家午饭。噜噜嗦嗦写了这大篇,无非是要把确实情形告诉你放心,“语无伦次”一点,别笑话。
这里这几天天晴日美,郊外适于郊游闲走,我们还要设法要二哥走路——那是最可使他休息脑子,而晚上容易睡着的办法,只不知他肯不肯,即问您自己可也要多多休息才好,如果家中能托人,一家都来这边,就把金家给你们住,老金住我们书房也极方便。
思成 徽因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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