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祖本纪

卷二

太祖本纪

金太祖（1068～1123），汉名完颜旻，女真名阿骨打。辽国天庆四年，阿骨打率两千五百人起兵反辽，攻破宁江州。天庆五年，阿骨打在会宁（今黑龙江哈尔滨市阿城区）称帝，建立金国，年号收国。天辅四年（1120），阿骨打与北宋签订“海上之盟”，并于当年攻陷辽国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南）。天辅七年，阿骨打在返回上京途中病逝。天会三年（1125），追谥为大圣皇帝，庙号太祖。

天资横溢

金太祖即完颜阿骨打，汉名完颜旻，金世祖完颜劾里钵次子，按出虎水（今黑龙江哈尔滨东南阿什河）女真完颜部人。作为一个古老的民族，女真之名在五代时期才开始出现。当时居住在混同江以南的女真被称为熟女真，隶属于契丹户籍；混同江以北为生女真。女真完颜部就是生女真的一支，从他们的始祖函普开始就是一部之长。11世纪初，执掌完颜部的是函普的子孙昭祖石鲁，此时的完颜部已经成为一个强大的部落。阿骨打的祖父乌古乃接受了辽国节度使的册封，他死后，他的三个儿子劾里钵、颇剌淑、盈哥相继担任了部落联盟长，在这三位强悍首领的率领下，完颜部南征北战，成为东北地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阿骨打出生时正值完颜部蒸蒸日上之际，他幼年时就力气过人，再加上举止庄重，很受父亲劾里钵的喜爱。一次劾里钵外出征战，身负四处创伤，正处于病痛的折磨之中，忽然看到年幼的阿骨打，就将他放在膝盖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这孩子眼看就长大了，我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阿骨打十岁时，就喜欢拉弓射箭，展现了游牧民族的骑射天赋。一天，辽国使者看到阿骨打手里拿着弓箭，就叫他射天上的鸟群。阿骨打连射三箭，箭箭命中，辽国使者惊讶地称赞他是“奇男子”。

赫赫武功

当时劾里钵率军讨伐卜灰部，阿骨打也请求跟随出征，劾里钵虽然没有答应儿子的请求，却也为他的勇气感到自豪。数年后，窝谋罕部与完颜部交战，当时阿骨打已经二十三岁，他终于随父出征。战场上，阿骨打身披短甲，不戴头盔，战马也没有披甲，就在阵前给将士们发布命令。窝谋罕部的人认出了他，就派勇士太峪策马持枪出城，准备刺杀阿骨打。由于事起仓促，阿骨打来不及防备，幸亏他的舅舅活腊胡拍马赶到，将太峪刺落马下。一次，阿骨打出营厮杀，遭到了敌人的重兵追击。阿骨打慌不择路，逃入了一条狭窄的巷道中，无路可走。危急时刻，阿骨打策马跃过巷道，追击他的敌人只能无功而返。

世祖劾里钵卧病在床，阿骨打到辽国东北路统军司公干。出发前，世祖告诉他：“你要赶紧办完事情，五月月中回来，我也许还能见到你。”阿骨打办完事情后，赶回家时正是世祖去世前一天。世祖见到阿骨打回来非常高兴，拉住阿骨打的手，抱住他的脖子抚摸，对自己的弟弟颇剌淑说：“乌雅束（世祖长子）温和善良，只有阿骨打足以解决契丹的事情。”世祖去世后，阿骨打的叔父颇剌淑继承了联盟长的职务，他对阿骨打非常看重，出入都要带着阿骨打。每次阿骨打出征回来，颇剌淑都要亲自迎接。当时与完颜部为敌的石烈部首领腊醅已经被擒获，但另一首领麻产还占据直屋铠水，招兵买马，与完颜部对抗。颇剌淑派阿骨打和兄长乌雅束率军出征，阿骨打亲手抓获了麻产，处死麻产后又将他的耳朵献给辽国，辽国因其战功而授予阿骨打、乌雅束详稳的职务。不久，阿骨打又率领军队去攻打泥庞古部的跋黑、播立开等人，阿骨打以达涂阿为向导，沿着帅水趁夜行军，抓获了他们的妻子儿女。盈哥继任联盟长后，阿骨打率军攻杀温都部跋特，攻破留可城，追击萧海里，屡立战功。

兄终弟继

辽国乾统三年（1103），阿骨打的兄长乌雅束继任联盟长。乾统十年，女真地区发生灾荒，粮食歉收，百姓要么饿死乡里，要么流徙别地，不少人被迫卖妻鬻子，强壮的青年纷纷上山做了盗贼。眼见部落内越发混乱，以欢都为首的贵族提议加重刑罚，但凡做强盗的全部都杀掉。阿骨打却主张从轻发落，他说：“为了财物而杀人这是愚蠢的，要知道财物都是人生产出来的，没有人哪来的财物呢？”当时不少百姓都拖欠了部落的赋税，阿骨打建议三年内不再征税，过了三年再慢慢商议。乌雅束采纳了阿骨打的意见，听说了这件事的贫民都失声痛哭，从此完颜部的人心都归向于阿骨打。

辽国天庆三年（1113），乌雅束做梦追赶一只独狼，屡屡射箭都没有射中，这时阿骨打上前一箭命中。第二天，乌雅束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了众人，大家都认为这是完颜部得以繁衍继承的吉兆。当月，乌雅束病死，阿骨打出任都勃极烈，也就是部落联盟长。当时辽国使者阿息保前来问罪，责备阿骨打为何不向辽国报丧。阿骨打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你们听说我部有丧事，不但不来吊丧，现在还打算来问罪，这是什么道理？”不久，阿息保再次出使完颜部，他看上了乌雅束葬礼上充当仪仗的宝马，打算据为己有。这个无礼的举动让阿骨打勃然大怒，他准备杀掉阿息保，幸亏乌雅束的儿子宗雄百般劝阻，这才放过了阿息保，阿骨打对辽国的不满愈发强烈。

起兵反辽

早在辽国天庆二年，辽天祚帝在春捺钵（今吉林大安月亮泡一带）举行头鱼宴会，下令各部首领献舞于会上，只有阿骨打拒绝了这道屈辱的命令。当时阿骨打就有反辽之意，现在辽国使者如此对待他兄长的葬礼，这更加深了阿骨打对辽国的仇恨。辽国君臣对此却毫无察觉，依旧按照惯例册封阿骨打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当初，辽国每年都要派使者到海上求购猎鹰“海东青”，每当这些使者从女真部落中经过时，就不断骚扰勒索女真百姓，为非作歹没有限度，女真各部都吃够了他们的苦头。乌雅束就以辽国不肯归还阿疎（纥石烈部首领，完颜部宿敌，流亡于辽国）为名，拒绝接纳辽国所派的使者。

《六骏图》·金·赵霖

作为兴起于北方的游牧民族，女真以骑兵战术见长，但和契丹骑兵以轻骑为主不同，女真骑兵的“撒手锏”却是身披重甲、冲锋陷阵的重甲骑兵。南宋将领吴璘曾提到女真有“四长”，分别是骑兵、坚忍、重甲和弓矢，其中重甲和坚忍就是女真骑兵最大的特点。每当战阵之时，女真骑兵可以反复攻击敌军，循环往复，一天内能连续冲击百余次。

阿骨打出任都勃极烈后，派宗室习古乃、完颜银术可以索取阿疎为名，深入辽国探听虚实。两人回来后，详细地报告了天祚帝骄纵无德，辽国军备废弛的情况。阿骨打于是召集部署，告诉他们伐辽的计划，完颜部开始加强防御，修建堡垒，打造兵器。辽国统军司听到女真勤修武备的消息后，产生了戒心，派节度使耶律捏哥责问阿骨打说：“你们心怀异志吗？修造兵器，加强防御，你们这是在防备谁？”阿骨打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们加强自己的防御，又不是要进攻别人，有什么好问罪的？”辽国再派阿息保来追问此事，阿骨打愤怒地回答说：“我们是小国，侍奉上国丝毫不敢荒废礼仪，可上国的恩泽却不施加给我们，还收留我们的宿敌。如果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那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阿息保回去后，辽人开始调兵戒备，统军萧挞不野开始在宁江州（今吉林扶余东南）集结军队。阿骨打听说辽军戒备后，派使者前去探听情况，使者回报说辽军暂时只调动了四院统军司宁江州军以及八百人的渤海军。阿骨打对众将说：“辽人知道我们准备起兵，已经开始调集大军防备，我们必须要先发制人，而不能为人所制。”随后，阿骨打祭告皇天后土，派遣宗室子弟婆卢火调遣移懒路迪古乃的兵马，派遣斡鲁古、阿鲁去安抚隶属于辽国国籍的熟女真，派实不迭去捉拿辽国的障鹰官。当时达鲁谷部派使者询问阿骨打说：“听说完颜部要举兵伐辽，我们部落应该跟随走？”阿骨打平静地回答说：“我们兵马虽少，却是你们的乡亲邻居，当然应该跟随我们。如果你们害怕辽国，那就去投靠他们好了。”

百战克敌

九月，阿骨打在涞流水（今吉林拉林河口西）集合了各路大军，共得到两千五百名战士。阿骨打正式誓师伐辽，他列举了辽国的数项大罪：如世代侍奉辽国，贡献礼物，为辽国平定乌春、窝谋罕、萧海里的叛乱，却有功不赏，反加欺辱；又如罪人阿疎，多次索要而辽国不予遣返等等。随后，阿骨打与众将传梃立誓：“大家要同心协力，但凡有功德，是奴隶部曲的升为良民，是一般百姓的就赐给官职，已有官职的升官。如果违背了这个誓言，就死在木棒之下，家属也不能赦免。”女真军队越过辽国边界，与辽将耶律谢十的渤海军遭遇，阿骨打亲自射杀了谢十，双方陷入苦战。混乱中，辽军的一支流箭擦过阿骨打的额头，阿骨打回头射死发箭的辽军，然后高呼道：“杀光敌人才罢休。”女真将士跟着他继续冲杀，将辽军杀得大败。国相撒改的儿子宗翰和完颜希尹向阿骨打表示祝贺，劝他称帝立国，阿骨打却拒绝说：“不过是一场战斗胜利罢了，这样就称帝自立，会显得太浅薄了。”说完，阿骨打率军进攻宁江州，不但攻克了这座混同江畔的要隘，还俘获了防御使大药师奴。阿骨打善待辽军中的渤海俘虏，安抚他们说：“女真、渤海本是一家，我们起兵是讨伐辽国，不会滥杀无辜。”然后将俘虏的渤海战俘全部释放。

十一月，辽国都统萧嗣先、副都统萧挞不野率领步骑十万在鸭子河北会师。阿骨打率领三千七百人昼夜兼程，在黎明时分赶到了鸭子河。当时河水已经冻结，阿骨打命令将士踏冰渡河。女真前锋刚刚渡河完毕，就和辽军在出河店（今黑龙江肇源西南）相遇。恰逢大风突起，阿骨打指挥将士趁着风势发动猛攻，辽军全线崩溃。女真军队杀伤辽军以及缴获的车马、盔甲、兵器、珍玩数量多得无法计数，阿骨打将这些全部赏赐给将士们。辽人曾说女真满万不可敌，这时女真军队刚好满一万人。此后，女真大军势如破竹，连续攻克了辽国滨州（今吉林农安红石磊）、祥州（今吉林农安东北）和咸州（今辽宁开原老城）。

终成帝业

女真大军连战连捷，乌乞买、撒改等贵戚重臣纷纷请求阿骨打称帝自立。收国元年（1115）正月，阿骨打正式称帝，是为金太祖。因为契丹为镔铁之意，阿骨打认为镔铁虽然坚固，但最终也要变坏，只有黄金不变不坏，因此定国号为大金，改年号为收国。随后，金太祖亲率大军攻打辽国黄龙府（今吉林农安），行军至达鲁谷城（今吉林前郭尔罗斯塔虎城）时，与辽国都统耶律讹里朵率领的二十七万辽军遭遇。太祖在高处望见辽军如同连云的灌木一般涌来，就率军占领高地以为阵地，然后派宗雄冲击辽军左翼。辽军左翼刚一后退，娄室、银术可就率军冲击辽人的中军，宗雄又率军攻打辽军的右翼，辽军全线溃败。九月底，金军攻克黄龙府，由于部队久战疲惫，太祖班师而回。

当年十一月，辽天祚帝得知黄龙府失陷，大为惊恐，亲自率领七十万大军征讨女真。金太祖听说辽人倾国来犯，就集中了两万大军，在达鲁古城一带迎击辽军。双方还未交战，天祚帝就因为国内发生了耶律章奴的叛乱而撤军回国。金太祖抓住难得的战机，率领骑兵紧紧追赶，最终在护步达岗（今吉林榆树）追上了辽军。金太祖知道敌众我寡，就集中兵力猛攻辽主所在的中军，最终击溃了辽军，辽军士兵的尸体绵延了一百多里，缴获的车辆、帐篷、兵器多得不可计算。这次战斗中，金太祖的弟弟完颜斜也手持长矛杀死数十辽兵，完颜蒙刮身负重伤仍然奋勇作战，论功劳都是最大。收国二年正月，渤海人高永昌占据辽国东京（今辽宁辽阳），自称渤海国皇帝。太祖任命斡鲁统领内外各军，与蒲察、迪古乃等将领会同咸州路都统斡鲁古讨伐高永昌。五月，高永昌兵败被杀，东京州县全部投降。太祖下诏废除辽国的酷法，减免税赋。十二月，太祖接受谙班勃极烈乌乞买以及群臣所上尊号——“大圣皇帝”，改明年为天辅元年。

太祖首次攻辽大获全胜后，将主要精力转向了金国内部的建设，他改革了女真固有的猛安谋克制度，建立了统治国家的勃极烈制度，立同母弟为谙班勃极烈，让其以储君的身份总理国家军政大事。此外，太祖还下令抚恤那些归附的契丹、奚、渤海等少数民族，让他们根据方便自行居住，还在天辅三年（1119）颁行了女真文字。在勤修内政的同时，太祖还在积极准备攻打辽国。天辅四年，金辽和谈破裂，阿骨打亲自率军出征，第二次伐辽之役开始。同年五月，金军攻克辽国上京（今内蒙古赤峰巴林左旗），辽国留守挞不野投降。随后，金国与北宋达成“海上之盟”，约定夹攻辽国。天辅五年十二月，金太祖任命五弟忽鲁勃极烈完颜杲为内外诸军都统，任命宗翰、宗幹、宗望、宗磐为副都统，继续向西进攻辽国。天辅六年正月，金军攻克辽国中京（今内蒙古宁城西南）；四月，攻克辽国西京（今山西大同），天祚帝率孤军逃入阴山；六月，以谙班勃极烈乌乞买为监国，太祖亲率大军追击天祚帝。十二月，金军攻至燕京（今北京）城下。由于此前太祖已经昭告燕京官吏百姓，投降者免罪，所以以辽国枢密院左企弓、刘彦宗为首的辽国大臣献城投降。至此，辽国五京全部被金军攻克，辽国灭亡已经是指日可待。

天辅七年四月，金太祖按照“海上之盟”将燕云等地归还北宋，太祖则带着燕地的工匠、世族、百姓迁走，北宋只得到了一座燕京空城。班师途中，金太祖在鸳鸯泺染病，在回返上京的途中病逝于泺西行宫，终年五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