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主慕容超
南燕是个二世而亡的短命王朝。从东晋隆安三年 (399) 正月建国,到义熙六年(410)二月灭亡,历时仅12年。南燕的亡国之君便是慕容超。
一、金刀为证,侄儿继位
慕容超字祖明,是南燕主慕容德之兄慕容纳的儿子。慕容纳在前燕时被封为北海王。前秦苻坚灭燕后,以慕容纳为广武太守,几年后被免职,带着家小搬到张掖,和当时任张掖太守的慕容德及老母公孙氏住到一起。东晋太元八年 (383),慕容德随苻坚南下伐晋,心想此去苻坚若败,便当与慕容垂等起兵复燕,前途维艰,胜败难卜。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得相见。故而与妻儿母兄依依难舍,临行,将金刀一把留给老母作为信物,一来让公孙氏见刀如见人,聊慰思念之情,二来他日相寻亦好作个凭证。
淝水一战, 苻坚果然大败。 第二年, 慕容垂便与慕容德等起兵复燕。 新任张掖太守苻昌立即把留在张掖的慕容纳和慕容德的几个儿子全部诛杀。公孙氏因为年岁太大,侥幸获免。慕容纳的妻子段氏正有身孕,按规矩须待生下孩子后再处决,被收押于狱中。幸好管牢的狱吏呼延平是慕容德的老部下,曾犯死罪,为慕容德所赦免,此时见恩人家中遭难,便舍命相助,偷偷带着公孙氏和段氏逃往羌人地区。就在那儿,段氏生下了慕容超。这一年正是东晋太元九年 (384)。
一晃十年,公孙氏早已两眼昏花,行动艰难,眼看着就不行了。临终,把10岁的慕容超叫到跟前,将金刀交给他,说: “若天下太平,得以东归,可将此刀还你叔父。”公孙氏死后,呼延平又带着段氏和慕容超去了凉州。东晋元兴二年 (403),后秦主姚兴灭后凉,将凉州百姓迁往长安,慕容超等便又到了长安。这时,呼延平突然得病死去,撇下一个女儿。段氏看着此女孤身一人十分可怜,年龄品貌倒也可与慕容超班配,便对慕容超说:“吾母子能活到今天,全亏呼延平相助,现在呼延平已经过世,我想为你娶他女儿为妻,以报答他对我们的恩情。”于是,19岁的慕容超便与呼延氏结为伉俪。
慕容超既已长大成人,自觉亲叔慕容德和许多叔伯兄弟全在山东,怕因此而受到牵连,被后秦主姚兴抓起来。便假装癫狂,沿街行乞,秦人见他下贱疯傻,都瞧不起他。秦东平公姚绍觉得有点蹊跷,对姚兴说:“慕容超身材魁伟,恐怕不是真狂,最好给他一官半职,好笼络住他。”姚兴便将慕容超找去谈话,慕容超故意装疯卖傻,胡乱对答,或者干脆不答。姚兴见状对他十分鄙夷,对姚绍说: “俗话说‘漂亮的外表不会裹着痴骨,看来不过是胡说吧了!” 随即便把慕容超打发了回去。
慕容德在广固称帝后,不断打听母兄妻儿的消息,后来知道都已亡故,只有侄儿慕容超还在长安,便派了济阴 (今山东定陶) 人吴辩去接他东归。吴辩找到在长安算卜的老乡宗正谦,让宗正谦告知慕容超。慕容超怕走漏风声,连母亲和妻子都没有告诉,便和宗正谦改名换姓,逃回南燕。
义熙元年 (405) 四月,21岁的慕容超风尘仆仆地来到广固。已经70高龄的南燕主慕容德听说亲侄儿来到,忙派三百骑兵将慕容超接进城中。慕容超一见叔父,便双手呈上金刀,又把当年祖母公孙氏的临终之言详细诉说一遍,慕容德抚摸着金刀,想起物在人亡,伤感万分,禁不住大哭了一场。当下令人将金刀好生收藏,又细细打量了一遍侄儿,见慕容超身长八尺,膀宽腰园,十分魁伟,脸色红润,精神焕发,举止不凡。慕容德诸子早被苻昌所杀,年来体弱多病,正愁后继无人。见侄儿慕容超长得一表人才,十分高兴。便封他为北海王,拜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开府,并精心挑选了一些有名的贤人,当他的僚佐。又在万春门内专为他建了一座府第,以便朝夕相见。慕容超自幼经过风雨,见过世面,自然领会慕容德的意思,因而对叔父曲意奉承,对群臣也礼贤下士,不摆架子。不久,上下内外对慕容超已是一片赞扬之声,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最理想的接班人了。
很快就到了八月。初九这天,慕容德抱病在东阳殿接见群臣,商议立慕容超为太子。一会儿,只见大殿忽然摇幌起来,门窗格格直响,有人惊呼了一声:“不好,地震了!”这来自地下的自然力量在当时的人们看来,简直神奇而不可思议,常常被看作是神灵发怒的表示,是上天的警告。因而不仅搅得百官惊恐万分,连慕容德也心神不宁,只得暂时休会。当夜,慕容德的病势骤然转危,双目紧闭,口不能言。段皇后见状,不禁着急起来,赶忙对着慕容德耳边大声喊道: “现在马上就召中书侍郎来写诏书立慕容超作太子,可以吗?”慕容德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段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死去。第二天,慕容超便以皇太子身份即皇帝位,改元太上。
二、宗室反目,元勋谋反
慕容超初来乍到,不到半年便以侄儿身份继位当了皇帝。对此,一些宗室勋贵内心自然很不服气。这种情绪早已有所流露。当慕容超从长安跑回山东,路过梁父 (今山东泰安南) 时,南燕镇军将军、兖州 (治梁父) 刺史慕容法的长史悦寿去迎接慕容超后回来,以一种赞叹的口气对慕容法说:“我见到了北海王慕容纳的儿子,真是天资聪明,豁达高雅,神采奕奕。这才知道天子家族多奇人,玫玉之林皆瑰宝。”慕容法却冷冷地说:“从前汉昭帝时有个算命的成方遂,冒充卫太子。如今这个人怎么知道不是此类人呢!”这话传到了慕容超耳中,慕容超当然忿恨之情溢于言表。慕容法自以为是宗室元勋,见这乳臭未干的娃娃竟给自己脸色看,更不卖帐,便把慕容超安排到外边住所,对他十分冷淡。两人从此结下了疙瘩。由于对慕容超有了意见,在慕容德死后,慕容法也没有去广固奔丧。为此,慕容超专门派使臣去问罪于他。这样,矛盾又深了一层。慕容法常常担心,不知那天便会横祸临头。
慕容超继位后,自觉根基浅薄,最初不得不依靠那些宗室元老,故而以慕容钟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慕容法为征南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慕容镇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鞠仲为司空。但不久便把慕容钟打发出去当了青州牧(治东莱,今山东莱州),段宏当了徐州刺史(治莒城),而以自己的亲信、新贵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领屯骑校尉,参预军国政事。元老封孚进谏说: “慕容钟乃宗室重臣,国家栋梁,段宏为外戚,德高望重。应当让他们辅佐国家大政。如今叫他们出镇在外,而让公孙五楼这样低微之人在内辅佐,臣深感不安。”慕容超既不愿让慕容钟等在朝,便去找五楼商议,五楼早想由自己来专断朝政,乘机进些谗言,于是,封孚的话就算是白说了。
慕容钟、段宏心中都忿忿不平,私下说:“看来黄犬之皮真的要补到狐皮大衣上去了。”公孙五楼听说以后,恨得咬牙切齿,双方又种下了嫌隙。慕容钟、慕容法和段宏等渐渐便有了夺权之心。左仆射封嵩去做太后段氏的工作,说:“皇上非太后所生,恐怕会发生永康元年那种事情 (指慕容宝逼杀太后段氏)。”段氏让慕容法想办法,慕容法等便积极准备,密谋政变。慕容超得到消息,下令召慕容钟进京,慕容钟称病不去。慕容超便逮捕其党羽,将侍中慕容统、右卫将军慕容根、散骑常侍段封等全部诛杀。征南司马卜珍告发封嵩常与慕容法来往,有同谋之嫌,遂把封嵩交付廷尉审讯。段太后听说审讯封嵩,害怕起来,便源源本本把密谋过程全部向慕容超交待了出来,慕容超见封嵩乃是主谋之一,便将他处以酷刑,车裂于东门之外。封嵩之弟西中郎将封融闻讯后,立即投奔了北魏。
慕容超又派慕容镇攻青州, 慕容昱攻徐州, 慕容凝和韩範攻兖州。 徐州刺史段宏弃城投了北魏。这时封融又募集一批人马袭杀了驻在石塞城 (今山东长清) 的南燕大将余郁、 使南燕全国震惊, 人心不稳。 慕容凝企图谋杀韩範, 然后倒戈袭击广固, 被韩範先发制人击败, 慕容凝投奔兖州, 韩接着又攻克了兖州, 慕容凝往投后秦姚兴,慕容法去了北魏。这时,慕容镇也攻克了青州,慕容钟逃往后秦。这次内部大动乱、大残杀,虽然平息了下去,但南燕的统治力量也大大削弱了。为 《资治通鉴》作注的着名史学家胡三省曾有一段评论,十分精辟,特录于此: “慕容超之立,虽非少主,乃国疑而大臣未附之时,超不能推心和辑,使之阻兵,以至于奔亡,超谁与立哉! 虽刘裕之兵未至,固知其必灭矣!”
三、 杜塞言路, 信用奸
宗室元勋谋反被镇压下去以后,慕容超以为大权在握,便专事寻欢作乐,不理朝政,赋税徭役越来越重, 又好随意更改制度。 搞得朝野上下一片非议之声。 仆射韩和元老封孚屡次进谏,他都不听。南燕太上二年(406),有一天慕容超问封孚: “朕可以和过去的那个皇帝相比?”“桀纣之主!”封孚毫不留情地说。把慕容超说得又羞又怒,封孚却面不改色,踱着方步走了出去。站在一边的司空鞠仲早已吓得面如白纸,出了一身冷汗,出来后对封孚说: “对皇上说话,怎么可以这样严厉,你最好马上回去向皇上谢罪。”封孚说: “我行年七十,坟墓和棺材都已预备好了,只求死得其所而已。”竟不去谢罪。第二年,这个老人就得病死去,从此,再也没有人敢直言进谏了。
太上三年(407)七月,慕容超想起母亲和妻子还在长安,便派御史中丞封恺出使后秦,要求放她们回燕。后秦主姚兴要慕容超称藩,并送太乐伎工,然后才答应放人。慕容超只得派曾与姚兴一起当过苻坚太子舍人的韩出使后秦,奉表称藩。不久, 又派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去长安,送太乐伎一百二十人给姚兴,总算将老母和妻子接了回来。
第二年正月,慕容超到广固南郊祭祀,碰巧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白日如夜,把仪仗、帐蓬全部毁坏。慕容超偷偷问太史令成公绥:“是何征兆?”成公绥乘机进谏说:“陛下信用奸,诛戮贤良,赋敛繁多,事役殷苦所致也。”慕容超相信这位识得天文历史的专家所言必定符合天意,于是宣布大赦,罢了公孙五楼的官,以示悔罪。
可是,不久就又故态复萌起来。
太上五年(409)正月初一,慕容超在东阳殿朝会群臣,听着稀稀拉拉的乐队奏出来的乐声,冷落单调,毫无气派,不禁后悔当初把太乐伎送给了姚兴。便与群臣商议去掳一些晋人来补充乐队。韩劝他:“不可结怨南邻,广树仇敌。”慕容超不耐烦地说:“我计已定,不与卿言!”于是,派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南侵,攻陷宿豫(今江苏宿迁),大肆掳掠一通后,返回广固。从掳来的晋人中,挑选男女二千五百人送到太乐去学当乐伎。参加攻掠的斛谷提、公孙归等都分别被封为郡公、县公。
此时,公孙五楼已经当了侍中、尚书、领右卫将军,专断朝政。他的兄长公孙归封为常山公,冠军将军,叔父公孙穨也任武卫将军,兴乐公。五楼的宗族亲戚全都在慕容超左右身居要职,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搞得朝廷内外,王公百官无不对他们惧怕三分。一些奸小人乘机阿谀奉承, 指望捞个一官半职。 有个小吏王俨, 本是尚书都令史,便靠这种办法得了五楼欢心,被连升三级,提为尚书郎,后来又当了尚书左丞。当时民间编了二句谣谚来讽刺此事: “欲得侯,事五楼。”
四、临朐大战,丧师辱国
慕容超自攻掠宿豫得手后,根本不把东晋放在眼里。不久,又派公孙归等率兵劫掠济南(东晋在淮北所置侨郡),俘太守赵元及男女千余人。不断的攻掠骚扰,给当地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自彭城以南的东晋人民被迫自发地聚集起来,结坞自保,进行抵抗。
这时,东晋内部形势也出现了新的变化。孙恩牺牲后,卢循率领起义的残余部队转移到广州,接受东晋政府的招安,当了广州刺史,矛盾暂时缓和。刘裕消灭桓玄之后,地位日渐巩固,义熙四年 (408)迁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掌握了东晋政府的实权。正想寻找机会对外用兵,以便提高声望。早已大大削弱而又不断向东晋边境挑衅的南燕,便成为理想的讨伐对象。
义熙五年(409)三月,刘裕上表伐南燕。四月自建康出发,帅舟师自淮河进入泗水。五月抵达下邳,留下船舰、辎重,改由陆路行进至琅邪(今山东临沂),沿途所过险要之处,都筑土城,留兵守卫,步步为营,以防燕兵断其后路。有人提醒刘裕:“燕人若在大岘(今山东临朐东南之穆陵关)设重兵因其险而守之,再实行坚壁清野,我孤军深入,恐不但无功,还会难以退回。”刘裕胸有成竹,笑着说:“我早就考虑过了。鲜卑人贪婪,不会深谋远虑,进攻时只想掳掠,退却时又舍不得禾苗,总以为我孤军深入,不能持久。所以,我敢向诸君保证,他们不过是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定不会守险清野。”
慕容超听说晋师来攻,与群臣商讨对策。公孙五楼对打仗倒还内行,他提出了上中下三策: “守住大岘,拖延时间,挫掉晋军锐气,然后派精骑二千,沿海边南下,断绝晋兵粮道,再派段晖率兖州之众沿山东下,夹击晋军,这是上策; 下令各地据险自守,坚壁清野,晋军无粮,不出一月,便必撤退,这是中策;放敌人过大岘,然后出城迎战,这是下策。”慕容超却偏偏象刘裕所预料的那样,选择了下策,主张“放晋军过大岘,到平地再以铁骑践踏他们,还怕不胜!”太尉慕容镇再三提出: “不宜纵敌入岘,自弃险固。”慕容超就是不听。慕容镇也是宗室元戎,鲜卑老将,见慕容超如此刚愎自用,火冒三丈,对汉族官僚韩说:“主上既不愿出大岘迎战, 又不肯坚壁清野,放敌人进入腹地,等着被围攻,真和刘璋一样! 今年国家被灭,我必死无疑,你们这样的中华之士,也要成为纹身的南蛮了。”慕容超听说后,竟将慕容镇收捕入狱。于是,将莒、梁父二处守卫之兵全部撤回,征民力修缮广固城墙,养精蓄锐,等着晋兵到来。
晋军轻而易举地过了大岘山,果然没有燕兵阻击。刘裕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左右有人问: “公还没见到敌人就这么高兴,为什么?”刘裕说: “兵已过了险境,都有必死之心;地里放着粮食,不用怕缺粮。敌人已在吾手掌中了。”晋军官兵听刘裕如此一说,个个精神百倍,虽是盛夏,脚下还是走得更快了。于六月中即到达东莞 (今山东莒县)。
慕容超得知晋军已经过了大岘,开始紧张起来。亲自率众四万到临朐准备迎战,又让公孙五楼率骑兵去据守巨蔑水 (今山东河) 源头。 五楼赶到那里, 晋军孟龙符部早已抢先一步占据了水源,五楼不敌,只得退回临朐。
临朐城南,恰好是一片平原。平原便于骑兵驰骋,鲜卑慕容部本北方游牧民族,长于弓马,所以慕容超倾巢而出,企图以优势铁骑将晋军消灭于此。晋军素以步卒和水战见长,不善骑射。刘裕便采取了多兵种混合作战的战术: 步兵居中,战车四千辆分为左右两翼,成方阵缓缓前进,又以轻骑游动策应。进至离临朐数里时,燕军铁骑即从四面八方杀来,一场震撼人心的大决战便在空旷的平原上展开。双方从早晨一直战到下午,直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依然难分难解,胜负未决。这时参军胡藩向刘裕建议: “燕军倾巢而出,临朐城中守兵必少,愿以奇兵从无人小道前去袭取其城。”刘裕即命胡藩和檀韶、向弥等率精兵绕到燕军后方,突袭临朐。向弥身先士卒,披甲登城,临朐遂被攻克。慕容超单骑出城逃奔正在城南作战的段晖部。刘裕见临朐得手,便挥师全面出击,燕兵大败,段晖等十余名大将作了晋兵刀下之鬼,慕容超狂奔逃命,连玉玺、乘辇也都丢弃不顾,才算跑回了广固。
五、广固陷落,燕主受戮
晋军乘胜追击,直捣燕都广固,随即攻破外城,慕容超将外城百姓全部迁入内城固守。
刘裕见广固内城十分坚固,轻易难于攻破,便命士卒筑土围城,围高三丈,又掘深壕三道,将广固城团团围住。对新占的齐鲁各州郡,则大力安抚,选用俊贤,使鲜卑、汉人无不悦服。百姓自带兵器和干粮,来参加晋军的每天都有上千人。晋军有了充足的兵源和粮草,便完全停止了江淮漕运,可以与燕军打持久战了。
慕容超见形势危急,忙派尚书郎张纲去后秦求救,又把慕容镇从狱中放了出来,任命为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总掌军国大事。慕容超接见群臣,表示悔罪,要求大家和衷共济, 献计献策,渡过难关。 然后, 又派了韩去后秦求救。
太上五年(409)七月,尚书郎张纲从长安返回,被晋军捉住,投降了刘裕。刘裕让张纲站在楼车(筑有高台的车)上,绕城大呼:“夏主赫连勃勃大破后秦,无兵前来相救。”城中人心立即恐慌起来。慕容超的心腹尚书垣尊和京兆太守垣苗兄弟两人乘着黑夜越城而出投降了晋军,刘裕给他们以行参军之职,留在身边当了参谋。不久,右仆射张华和御史中丞封恺也被晋军俘获,刘裕让二人修书一封,劝慕容超及早投降,免得玉石俱焚。慕容超回书求割大岘以南土地,献马千匹,为晋蕃臣,刘裕不许。
为了虚张声势,迷惑燕兵,每次有江南发来援兵或使臣来到,刘裕都偷偷派兵在夜间前去迎接,待天明再大张旗鼓而来,使燕兵以为晋军援兵源源不断而来,更加惊慌不安。
一天,军卒报告,秦主姚兴派出的使者来到,刘裕在帐中接见。秦使威胁说:“慕容氏与秦是友好邻邦,秦已派铁骑十万驻于洛阳,晋军若不退兵,便当长驱东进。”刘裕立即反唇相讥:“回去告诉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现在若能自己送上门,就请快来!”秦使走后,刘裕的高参刘穆之认为这样对待秦使过于鲁莽,要是广固尚未攻下,秦兵真的袭来,岂不为难。刘裕笑着说:“此乃兵家机密,非老兄所能明白。兵贵神速,他如能出兵救燕,那有先派人来通知的! 所以,他是虚张声势而已。姚兴见我伐燕,心中正在恐慌,自保不暇,那里还能救别人呀!”一席话把刘穆之说得心悦诚服,自愧勿如刘裕高明。
其实,姚兴自韩去后, 还真看在老朋友面上, 派姚强帅领步骑一万, 跟着韩一起到洛阳,打算和驻守洛阳的姚绍合兵一处,去救南燕。可是事有凑巧,就在这时,夏主赫连勃勃大破秦兵,连拔后秦数城, 姚兴见来势凶猛, 急忙把姚强追回长安。 韩知道援兵无望,长叹一声: “天灭燕也!”
有人给刘裕出主意说:“燕之所以不降,是认为韩必能求来秦师,要是把韩诱引过来,燕人绝望,必定投降。”刘裕觉得有道理,便上表荐韩为散骑常侍,并写信请韩前来。 韩请不到秦师, 正在为难, 一见刘裕之信, 便投了刘裕麾下。 刘裕又带着韩绕城一周, 城中军卒见韩都降了东晋, 更加沮丧。
两军对垒,时光流逝,新的一年悄然来临。太上六年(410)正月初一早晨,南燕主慕容超登上广固南门城楼,朝会群臣,杀马犒劳将士,文武大臣普遍升官晋级,指望能给部下打打气,继续把城守下去。第二天,慕容超又和爱姬魏夫人登上城楼,魏夫人望见城外晋军不计其数,刀枪耀日,威风凛凛,吓得紧抓住慕容超的手,索索发抖,把慕容超也搞得六神无主, 两人竟在城楼上握着手相对哭泣起来。站在旁边的韩怕被人看到,难免动摇军心,赶紧劝慕容超努力镇定自强,以壮军民之心。尚书令董锐以为慕容超已失去信心,便劝他投降,慕容超火冒三丈,立即把董锐下了大狱。
燕军人心惶惶,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渐渐转暖,久困城内的军卒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大都饿得心慌目眩,腿脚浮肿,能走得动的纷纷偷越出城,降了晋军。慕容超被迫亲自上城督战。尚书悦寿劝他 “变通变通”,慕容超叹了一口气说: “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求生!”
刘裕自得张纲以后,便命令他指挥工匠,赶造冲车,这种攻城战车,车厢用厚木板筑成,外蒙牛皮,不怕火石弓矢,士卒藏于车内,可以直抵城下。又造飞楼、悬梯、木幔等攻城器械。慕容超在城上望见后,竟将张纲老母抓到城上,吊起来支解而死。晋兵见此惨状,都纷纷求战。刘裕见时机成熟,便于二月初五下令四面齐上,全力攻城。燕尚书悦寿知道无法再守,打开城门,放晋师入城。慕容超与左右亲随数十骑突围出逃,被晋军追获。刘裕将他送到建康,斩于市曹。时年26岁,只当了6年皇帝。
刘裕将南燕王公贵族以下三千余人全部斩首,将他们的家属一万余人没为奴婢,广固城廓也被夷为平地。
南燕这个一度叱咤风云的国家,随即烟消云散,齐鲁大地又开始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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