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李俊民·姚子昂画马》原文赏析
雄姿卓立开天骨,腾踏万里如神速。可怜不遇九方皋,空使时人指为鹿。自从大奴守天育,无由更聘追风足。中原一战收乾坤,白发将军髀生肉。
这是一首题画诗。画者姚子昂事迹未详 (查宋、金、元诸传记资料索引,均未见其名),但并不影响对本诗的欣赏。这首诗的字句多从杜甫的咏马诗 (如 《房兵曹胡马》、《天育骠骑歌》等) 中化出,也深得杜诗的咏物题画之法。这里,仅着重分析本诗继承杜诗传神写照、用典使事、比兴寄托等三个主要特色。
其一,传神写照。元人赵汸曾分析杜甫的《房兵曹胡马》诗说: “公此诗,前言胡马骨相之异,后言其骁腾无比,而词语矫健豪纵,飞行万里之势,如在目中,所谓索之于骊黄牝牡之外者。区区模写体贴以为物者,何足语此?” (《杜律五言选注》卷三)我们看本诗的起首两句“雄姿卓立开天骨,腾踏万里如神速”也同样如此。首句逼真地刻画出马的雄姿天骨,次句传神地反映出马的骁腾神采,既图形肖貌,又传神写意,将一匹活泼矫健的天马,形象地置诸读者眼前。
其二,用典使事。杜甫的咏马诗非常讲究用典使事,这是由于运用那些经过精心选择的典故史实,能够更准确地表达出某些难于表达的思想感情,从而起到刘勰所说的“寸辖制轮,尺枢运关” (《文心雕龙·事类》) 的作用。如赵次公评杜甫《病马》诗说: “此篇暗使田子方事之意。”《韩诗外传》卷八载“田子方出游于野,见病马焉。向之御者,对曰: 此故公家畜也,罢而不为用,故出放之。曰少尽其力,而老弃其身,仁者不为也。命耒帛赎之。”(《新定杜工部古诗近体诗先后解》) 杜甫正是借田子方的故实,概括封建社会在用人上,“少尽其力,而老弃其身” 的典型事例,通过病马委婉地传达出他的心曲,使事十分巧妙。本诗三、四两句“可怜不遇九方皋,空使时人指为鹿”也是如此。九方皋相马的典故,出自 《列子·说符篇》。指鹿为马的典故,出自 《史记·秦始皇本纪》。诗人将两个典故合用,并将指鹿为马改造成指马为鹿,概括了封建社会中不能知人善任,贤才被埋没的社会现象,使事十分巧妙。这两句对世无九方皋的慨叹与上两句对天马的盛赞形成大起大落的鲜明对照,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其三,比兴寄托。宋人尹洙尝论: “子美作诗,深音,格高,思深,凡咏物寄赠,率皆托意于物。” (陈应行《吟窗杂录》卷二十三引)诗的寄托要求物我打成一片,在表面意义之外蕴藏着另一层意思。如杜甫的《天育骠骑歌》,仇兆鳌注说: “盖伤知马者难逢,而自慨不遇也。” (《杜诗详注》卷四)知马者难逢,为诗的表层含义; 自慨不遇,则是诗的深层寄托。本诗的五、六两句也是如此。“自从大奴守天育,无由更驰追风足。”表面意思是自从天子命令家奴看守马厩以来,千里马受到束缚,就不能自由奔驰了。其深层寄托则是: 皇帝任用近侍,使将帅受到牵制,无从施展才能。据刘祁《归潜志》卷七说: “金人南渡之后,近侍之权尤重。盖宣宗喜用其人以为耳目,伺察百官,故奉御辈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即入奏之,上因以责台官漏泄,皆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又差一奉御在军中,号曰监战,每临机制变多为所牵制,遇敌则先奔,故师多丧败。”这些天子的近侍牵制将帅的行为,难道同“大奴守天育”有什么两样吗?
由上可见,本诗继承杜诗的咏物题画技法方面,是相当成功的。更为可贵的是,本诗在继承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创新,这突出表现在结尾两句上:“中原一战收乾坤,白发将军髀生肉。”这两句诗已完全跳出了题画的窠臼,转而对马的主人——将军,进行直接议论。“中原一战”当指蒙、宋联军攻破蔡州的战役。看来这位将军在攻蔡战事中,曾乘骑骏马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天下大定之后,便被弃置闲散,无怪乎他要像困居荆州的刘备一样,发出髀里肉生的慨叹了(髀生肉之典出《三国志·蜀志·先主传》注)。这两句画外之话,深刻指明了无论是金朝还是元朝,弃置贤才都是一个老大难的社会问题;从而有效地增加了本诗的时间跨度,提高了本诗的思想深度。
让更多人喜爱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