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乐
冻云黯淡天气，扁舟一叶，乘兴离江渚。渡万壑千岩，越溪深处(1)，怒涛渐息，樵风乍起(2)，更闻商旅相呼，片帆高举。泛画鹢(3)，翩翩过南浦。 望中酒斾闪闪，一簇烟村，数行霜树。残日下，渔人鸣榔归去(4)。败荷零落，衰杨掩映。岸边两两三三，浣沙游女，避行客，含羞相笑语。到此因念，绣阁轻抛，浪萍难驻。叹后约、丁宁竟何据？惨离怀，空恨岁晚归期阻。凝泪眼，杳杳神京路(5)，断鸿声远长天暮(6)。
【解析】这首词打破了词分上下阕的一般规律，将全词分为三段。长达144字。它采用诗词中不多见的铺叙方法，读来颇似散文。词的第一段叙述舟行的经历。第二段描写舟中的见闻。一、二两段都是写景。第三段则抒发感慨，为写情的部分。那是一个冬云黯淡的天气，作者乘一叶扁舟行于江上，一路上所见有两岸的千山万壑，有江上的波涛渐平。顺风扬帆，轻舟直下，顿觉轻快。此时，过往商旅高兴地互相打招呼，船只也高高地打起了风帆，有千帆竟渡，轻快地驶向远方。这时情景，都烘托了作者那种轻快的心情。第二段描写的范围小了，描写也更见具体。地点是在“一簇烟树”周围，有一闪而过的酒斾，有村落之间的几排霜树，也有“衰柳”“败荷”。景色之外，出现了人，即鸣榔归去的渔人，笑语含羞的浣纱游女。本来作者于船上游目骋怀，只有观风望景的雅兴，而无羁旅行役的愁怀，然一睹浣沙女郎，则不免触动了深积于心的感情，想起了天各一方的亲人，一缕愁思顿生。词的第三段由景入情，他后悔自己“绣阁轻抛”，慨叹自己“浪萍难驻”。当初妻子与自己约定归期，至今难于实现。至今已到年末岁晚，自己尚不能还家，只能空自嗟叹。望着妻子所在的汴京，山高水远，一时不易到达，只能望着那个方向“凝泪眼”。而这时映入眼帘的，只有阔远的苍天，苍茫的暮色以及发出悲鸣的渐去渐远的离群孤雁。而这长天之下，日暮之时的孤雁正是词人自身。读者至此，也为词人的孤寂之情所感染，心中颇为惨然。一段以景出人，二段因人生感，三段思往念今，全词线索清晰，脉络分明。于层层铺叙之中，词人的天涯游子之情，人生失意之感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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