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菩萨蛮》爱情诗词原文与赏析
忆郎还上层楼曲,楼前芳草年年绿。绿似去时袍,回头风袖飘。郎袍应已旧,颜色非长久。惜恐镜中春,不如花草新。
人世间离合之情,都是为常人所经验过的,千百年来一直是诗人词家常写而又常新的一个主题。每有佳作,标新出奇;或通向闺阁,或通向人生,都有感人之处。张先的这首《菩萨蛮》即是一首视角新、构思巧的小词。词的运思只截取一点:闺中少妇登楼望远瞥然见到楼前芳草而激起的一曲情感的涟漪,展示人物心态刹那间变化的曲折流程,意境婉曲深隽。
词由“忆”领起全篇。“忆郎”提明人物关系。去向,又是居者的心理内容,且规定了词的主题。“上层楼”是望郎归,由忆郎引发的行为。“上层楼”与“上高楼”比照,可体味“层”的妙处,不独使高楼更具形象感,且使上楼的行动具体代,是一层一层的上。“曲”字也不多余,是少妇望郎的最佳位置。为什么不是“日上”而是“还上”? 唐赵徵明有首《思归》诗:“为别未几日,去日如三秋。犹疑望可见,日日上高楼。唯见分手处,白蘋满芳洲。”诗是顺叙,词则逆起。以“还上”省却了前此“日日上高楼”的种种情事,然文省而意留,是含蓄处。年终岁暮,游子思归,思妇念远,是习俗常情。词中少妇盖在芳草未绿的年前的一天起,即已日上层楼了,而情郎不归,思心日切,今天“还上层楼曲”,瞥然看见楼前的一片芳草又绿了。而言“年年绿”者,是因眼前芳草所勾起的一番怨叹,情郎去后,草绿不止一回了。王维的《山中送别》诗有句:“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唐诗解》释义说:“草绿有时,行子之归期难必。”诗写期待后会,而词写期待今日。“楼前”句句义的重心落在“绿”上,表出少妇最关情的所在。而“绿似去时袍”又用顶针词格与上句联结,正好表述了感时(今)与忆昔两种感受在独立层楼曲时意念中的交叉。少妇由楼前芳草的绿顿时联想到情郎去时身着的绿袍。也许是她亲手所裁,故敏感如此。在送别的场面中,行人留给送行者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行人远去即将与天际混一时的举止。“回头风袖飘”,这一细节描写多么富于造型感。情郎远去,又回头顾望,挥手依依,袍袖因风飘动。此景宛如昨日,当时曾为之魄动魂消,如今又复现眼前,只是多添了几分怅悒与凄怆。
下阕“郎袍应已旧,颜色非长久。”虚写别后,以袍色的变旧隐现别后年复一年的岁月里人的变化。“应”表测度义。“已旧”是推想情郎今日袍色变化。“颜色非长久”是对袍色变旧的解释,似嫌多余;又是深长的叹婉,隐然有双关的喻义。有引发更深一层感叹的过渡作用。“惜恐镜中春,不如花草新。”“惜恐”上承“应”字,而带出感情由隐而显变化的幅度。此以花草的永恒(草枯复绿、花谢复开)与“镜中春”对照,反托红颜易老,青春难驻。少妇面对楼前芳草,一缕哲理性的绵绵情思荡漾在心头,在思索、在追求、在期待,神往于一种没有缺憾的更加美好的爱情生活与人生之乐。自然,她的思索是无结果的。面对永恒,生命流逝,是永远为之恼人而又无从解开的一个谜,只感觉神秘、渺茫、迷惘,然而只是一种痴情的淡淡的惆怅。袍旧写郎一方,“花草新”写己身所在,空间遥隔,然借助于想象联结,交叉于“颜色”一点上。
回忆提供了“种种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对象形式”,使不同人物(居者、行者)在不同时间(今与昔)不同地域的活动在想象中发生联系,而离合顺逆贯串映带则又交叉复叠在“绿”上,创造了完整精严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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