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江总白猿传》简介|鉴赏
传奇小说。作者佚名,不可考。写作年代大约在初、盛唐之际,为唐传奇早期作品。《太平广记》卷四百四十四,题作《欧阳纥》,下注: “出《续江氏传》”。《江氏传》不详其书。 《顾氏文房小说》复刊宋本所录文字,与《太平广记》略有出入,而前者较后者为胜。 《唐书·艺文志》子部小说家著录,题为《补江总白猿传》,不著撰人。《宋志》同。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云: “述梁大同末欧阳纥妻为猿所窃,后生子询。《崇文目》以为唐人恶绚者为之。”江总,字总持,六朝梁时任太子中宫舍人。入陈为太子詹事。陈后主时,官至仆射尚书令。常与陈后主一起游宴,善写艳体诗。陈亡入隋,拜上开府,死于江都,世称江令。欧阳询曾由江总收养成人。《补江总白猿传》意即《白猿传》本是江总所作,已佚,后人补写出来,故称。托言补写江总之作,以示有据。然而,宋陈振孙《直斋书录题解》认为,此篇虽托名江总,实则是无名子所为。
小说写六朝时梁将欧阳纥携妻南征,至长乐,深入险阻。其妻为白猿精劫掠至深山石洞,以致怀孕。纥率军士寻至白猿精所在地,与其妻及其他被劫妇人设计,将白猿精灌醉而杀之,夺归其妻,并遣返诸妇人。一年后,纥妻生一子,状类白猿。
欧阳纥之子欧阳询,是唐初名臣,貌类猿猴。相传,这篇小说是为嘲笑欧阳询而作。晚唐孟棨《本事诗》卷七记载了欧阳询与太尉长孙无忌互相嘲谑的故事: “国初长孙太尉见欧阳率更姿形么陋,嘲之曰: ‘耸膊成山字,缩肩畏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询亦酬之曰:‘索头连背暖,漫裆畏肚寒。只缘心混混,所以面团团。’太宗闻之而笑曰: ‘询此嘲曾不为皇后耶?’”唐人刘餗的《隋唐嘉话》也载有此事。这些都是友善的戏谑。而《白猿传》的创作,却是对欧阳询的恶意嘲弄:“《白猿传》,唐人以谤欧阳询者。询状颇瘦,类猿猱,故当时无名子造言以谤之。” (胡应麟《四部正譌》)唐时恰有此风,故鲁迅对此评论说: “是知假小说以施诬蔑之风,其由来亦颇古矣。” (《中国小说史略》)
撇开这些故实不论,仅就作品而言,则其本身的价值应予充分肯定。
这篇小说标志着早期唐传奇艺术发展进入了一个新时期。它结构严谨,有首有尾、有波澜。作品从欧阳纥的略地进山写起,紧接着记叙他妻子的失踪,写得扑朔迷离;他决心“即深凌险”,四处探寻,直到设计谋,血刃白猿,故事非常完整。中间有一段补叙,交待了白猿的饮食起居和它半神半魔的种种习性: “旦盥洗,著帽,加白袷,被素罗衣,不知寒署。遍身白毛,长数寸。所居常读木简,字若符篆,了不可识;已,则置石磴下。晴昼或舞双剑,环身电飞,光圆若月。其饮食无常,喜啖果栗,尤嗜犬,咀而饮其血。日始逾午,即歘然而逝。半昼往返数千里,及晚必归,此其常也。所须无不立得。夜就诸床嬲戏, 一夕皆周,未尝寐。言语淹详,华旨会利。”接着又写白猿对自己死期已近的预感和悲怆: “今岁木叶之初,忽怆然曰: ‘吾为山神所诉,将得死罪。亦求护之于众灵,庶几可免。’前月哉生魄,石磴生火,焚其简书。怅然自失曰: ‘吾已千岁,而无子。今有子,死期至已。’因顾诸女,汍澜者久,且曰: ‘此山复绝,未尝有人至。上高而望,绝不见樵者。下多虎狼怪兽。今能至者,非天假之,何耶?’”行文细致委婉,为智杀白猿作了情节上的铺垫和补充。最后,欧阳纥取妻及诸妇人归,其妻生子,为江总收养。是归结这个故事的主题。插入的补叙十分自然,与全篇浑然一体。 《补江总白猿传》在艺术特点上,与六朝小说的“粗陈梗概”或只有某些片断的记录相比,表现出明显的发展和进步。
文笔的精细、曲折,是这篇小说的又一特点。如写白猿的善劫少女。尽管欧阳纥严加防范,“谨闭甚固”。可是, “尔夕,阴风晦黑,至五更,寂然无闻。守者怠而假寐,忽若有物惊悟者,即已失妻矣。关扃如故,莫知所出。”又,写白猿的行如白练、止如白衣美丈夫、白猿与诸妇人的饮酒谐笑、被缚、被刺等情节: “日晡,有物如匹练,自他山下,透至若飞,径入洞中。少选,有美髯丈夫长六尺余,白衣曳杖,拥诸妇人而出。见犬惊视,腾身执之,披裂吮咀,食之致饱。妇人竞以玉杯进酒,谐笑甚欢。既饮数斗,则扶之而去。又闻嬉笑之音。良久,妇人出招之,乃持兵而入。见大白猿,缚四足于床头,顾人蹙缩,求脱不得,目光如电。竞兵之,如中铁石。刺其脐下,即饮刃,血射如注。”都写得曲折、委婉而又细致、生动,读来历历如见。在早期唐传奇作品中,能取得这样艺术成就的还不多见。因此对后世影响也较大。宋元话本有《陈巡检梅岭失妻记》(见《清平山堂话本》),宋元也有同名南戏,已佚。 《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的猴行者以及《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等形象,也或多或少地受到白猿形象的影响。
小说虽传为诬欧阳询而作,其实故事的构思实有所本。汉代焦延寿《易林·坤之剥》记述了一古代传说: “南山大玃,盗我媚妾。怯不敢逐,退然独宿”。晋代张华《博物志》、任昉《述异记》均有类似记载。因此,也可以说,《补江总白猿传》是在前代志怪作品的基础上,加以发挥和创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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