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诗群·玲君·蓝色的眼睛》新诗鉴赏
每当我躺在大圆椅中已经就要睡了,
于是从每一个遮藏的角落,
一双明亮的眼珠子便簌簌而来;
带着贵宝石的光彩,
蓝得可以骇人。
我用僵硬的手掌同她示意;
“嗳,我知道是你来了。”
但可惜我的脚步已被搓磨得全然酥瘫,
我没有立即起身之勇气。
而且一到了清明天气,
我便担心着——
那一双眼睛将又招摇在市集上,
摇晃着在那贪婪的棕树下了吧;
我可以寻出她的瞳子,
有与爵士乐相同的狡黠点,
蛊惑地
惯延长野猫似的怠倦之音。
往往地,
她会不大吝惜的为我前面做两只明灯,
我便也做一个环绕她的卫星,永久地;
终有一天,我能脱开轨道而把她捉住,
但我并不是恰当的买主,
这我也是很知道的,
我只能用宗教一样虔诚的情绪去注视她,
并且我只能做一个环绕着她的卫星,
永久地。
这样,我便有了两只
蓝色的眼睛,
这末魅人地,
在天边外。
我思慕着,
啊,我永在思慕着。
“审美”这个词的出现意味着人类对美的认识有了实质性进展。这个词出现的时间距我们并不遥远,大约是在1750年左右,由德国哲学家鲍姆加登创造的。它的词源出自希腊的“aes-theticos”一词,词的原义是“知觉的和感性的”。这就告诉我们,艺术,特别是诗歌、绘画和音乐,它的目的和意义就是表现人类那种感性的、知觉的神秘印象。这种感觉的敏锐度,几乎是对诗人真伪的检验。诗人是美的发现者,这幻美不意味着对现实世界的否定,而是使我们重新发现世界的秘密和美好。
玲君是幸运的,他冥冥中发现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在注视他。这里的“蓝色的眼睛”不是实指,而是诗人神秘的幻象创造出来的。它像宝石一样高贵晶莹,像海水一样深沉荡漾,像天空一样高远宁静。它是美,是爱,是希望,是梦想!这美丽的蓝眼睛不是随时都能出现的,而是在诗人凝神观照之中。诗人说“每当我躺在大圆椅中已经就要睡了,/于是从每 一个遮藏的角落,/一双明亮的眼珠子便簌簌而来。”这里的“睡”,是指诗人进入了与世隔绝的审美状态。这时,蓝眼睛从每一个角落出来,发出悦耳的“簌簌”声。眼睛而能发声,多么奇妙的幻视幻听,它不存在于现实中,但又是诗人“感觉的现实”。诗人是怎样欣悦啊,竟用了“蓝得可以骇人”这样的词语。“骇人”是说蓝眼睛的纯粹、晶莹,使人不忍不敢接近,就像我们不忍心踏上铺满鲜花的苑地一样。诗人被这神奇的幻觉震慑了,他“全然酥瘫”在美的创造中不能出来!
蓝眼睛的到来往往是不期而至的,正像诗人的灵感一样可遇不可求。诗人在纷杂的市集上也会突然“看”到它,它在欢笑,在蛊惑,来无踪去无影,引得诗人追求得“怠倦”。这里的“怠倦”与上文的“骇人”一样,是“陌生化”修辞,极言蓝眼睛之美给诗人的复杂感受。就这样,幻想中的美、爱、希望、梦想都成了诗人生命的明灯,引导他走上漫漫长途。他珍爱自己这份独异的审美感受,他不能去问这究竟是不是有实际的意义,“只能用宗教一样虔诚的情绪去注视她”,像卫星一样环绕着“蓝眼睛”,永久地、永久地。啊,人生是多么美好,因为人可以有幻想。即使这幻想如蓝眼晴是在永不可即的“天边外”,它仍然值得我们去“思慕”,去追求。正是这种难以实现的追求,使我们在沉重的现实中感到了生命的美好。这是伟大的空洞,它使我们的灵魂变得蔚蓝而蓬松!
这首诗不是陈述一个关于希望和爱的理念,而是通过“知觉的和感性的”幻象暗示了这个人生的道理。你可以说蓝眼睛不存在,但你得承认你在诗的现实中看到了它。你看到的是诗人生命的美好,你发现你身旁也开始闪烁着蓝色的迷幻的希望之光了吗? ——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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