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雷斯特·谢利身高6英尺4英寸,有一双我从没见过的大手。当时我12岁,身高只有4英尺。我是作为他的领养儿童,刚刚被送到他这儿来的。
福雷斯特朝我走来,扔给我一副鹿皮手套,说道:“你会用得着的。”这副手套我戴着非常合适。它还散发着新皮革的气味,摸着就像小马驹鼻子上的皮肤一样柔软。这件礼物让我受宠若惊。在我的童年时代,从没有过任何的经历,使我能轻易接受这种小小的友善。
在我11岁时,我母亲不幸去世。此后父亲酗酒,靠毒打我发泄他的满腹苦恼。我整天在恐惧中度日,不知道下一个夜晚还能否活下来。我父亲是个性情残暴的人,他崇拜一个叫蒙蒂·蒙塔纳的牧民,那人擅长用绳索套牲口,技术十分高超。他每天都让我们练习用绳索套牲口,一练就是几个小时,否则就要挨鞭子。最后,当局对我们实行领养关怀,便把我送到了蒙大拿州博兹附近的谢利牧场。
从那第一天起,福雷斯特就开始让我干活。他指指一辆旧卡车,叫我上车,我们开车到牧场的一个偏远角落去修理围栏。我为那副手套而十分得意,唯恐被铁丝上的倒刺给剐破,但我干活还是很卖力的,牧场里充满鼠尾草、白羽扁豆的气味,偶尔还有福雷斯特抽的雪茄烟味,作为一段新奇的惬意时光,那天下午在牧场的情景,一直铭刻在我的心里。
福雷斯特从来不怎么谈论我来自哪儿,有过怎样的经历,我很高兴他不问我这些事情。他只是给我安排一些活干,比如伺候小牛降生、储藏干草、冬天喂牲口,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也会抵不住诱惑而惹些麻烦。福雷斯特似乎总能意识得到。他常常打发我去奶牛牧场,叫我去挖牛蒡,那是一种奇异的植物,能长6英尺高,结出的刺果有极强的黏着力。
如果让刺果粘在头发上,就得剃头才能摆脱掉。起初几年,我并没真正明白我的淘气行为与铲草之间的关系。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表现逐渐有所长进。然后我可以自己挣钱,骑小马,也更有责任心了。
然而,大约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进了奶牛牧场。这一次受惩罚,大概是因为我在外面待得太晚了。铲完牛蒡后,我走进屋里说:“福雷斯特,我在这个牧场总是铲草,已有五年了,可它们还和原先一样令人讨厌。我已经铲了最后一次草。如果你去买个灭草喷雾器,我愿意为牧场的每一棵草喷洒除草剂,但是像这样铲草,是我听说过的最愚蠢的事了。”
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月后,我自行搬出来居住。没过两个星期,福雷斯特果真买了一个灭草喷雾器,只走了一遍,就杀灭了奶牛牧场的所有牛蒡草,它们再也没有卷土重来。
我继续以牧马为生。在我的牧马生涯中,我发现了小马有着和我一样的秉性、我从来没有忘记福雷斯特对我的教诲——无论马还是人,凡是一个受过伤的生灵,都需要同情、需要调教、需要有个工作。福雷斯特还教了我如何最有效地实现这一切的秘诀。一匹有麻烦的小马,总是羞于与人接触。但是当它在我的驯马栏里跑动时,我要和它协调行动——仿佛我是和它在远距离跳舞。
这慢慢形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联动关系。随着马的逐渐适应,我便开始通过疏远来引诱它。这是一种奇怪的、但又总会出现的时刻——我越是远离它,它越是要走近我。这种现象被称为“依附情结”,是一种令人惊异的感觉。仿佛你在用一条无形的线牵着马,而这条线是永远不会断的。
(梁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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