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百合一样纯真
花姑已经不记得那男孩的样子了,花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现在的他在做什么,是不是还记得那个夏天。花姑想到这里,又扫了一眼圆桌上摆着的百合。
在那条人流熙攘、尘土飞扬的街上,花姑有一个小小的花店。从小她就梦想着自己有一间玻璃花屋,堆满色彩缤纷的花,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照进来。最重要的,她要在花屋的中央,阳光里,放一张木头的小圆桌,然后用一个简单的没有装饰的玻璃花瓶装满一花瓶的白色百合。而现在,她就坐在一屋子花的中间,下午的阳光正照在百合花上。
花姑注意那男孩有些时间了,差不多每个星期他都会来,趴在玻璃上看百合花,嘴半张着,眼神痴迷。她从没见过一个男孩看花会看得那么专注,大部分来买花的男孩都只会要玫瑰和满天星,付了钱拿了花就走,甚至不会多看花一眼。可是他却长时间地用一种专注甚至有些爱恋的眼神看着百合花,花姑不由得开始注意他了。
他这样来看花看了很久,花姑在店里微笑着看他,可他从没把眼光向别处偏一偏。直到有一天,花姑走出店去招呼他,他却吓了一跳,飞快地跑了,消失在人群里。后来有很久他没再来过,花姑有些后悔,那心情,就像无意间踩坏了一个小孩子精心堆起来的沙堡。
夏天里的一天,他走进了花姑的小店,红着脸不说话,仿佛在积蓄勇气。大约是花姑的微笑使他安心,他终于说:那花多少钱一枝?花姑告诉了他,那个时候百合还不像现在这么多,是很昂贵的一种花,而他也不像是一个身上有很多零用钱的孩子。花姑从花瓶里抽出一枝递给他,没想到他忙不迭地把双手背到背后,还退后了一步,他看着花姑,说:“我不要。但是,您可不可以让我在这儿打工,我不要钱,只要……”他又看着花。花姑从没用过小工,这个花屋是她的梦,没有客人的时候,花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拾掇花,但是她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他工作得非常勤勉,可是不太有经验。尽管花姑给了他一副手套,他还是经常被玫瑰花扎着,他的手上,胳膊上常有星星点点的伤痕。有时候闲下来,他就看花,花姑则把一束束花里的残枝败叶拣出来。在花姑的眼里,他是个非常沉默的男孩子,沉默得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
一次花姑无意中看见他,站在那张小圆桌边,脸上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一只手伸出去,像是想要摸那百合花。他的手指很长,轻轻地向前探着,几次要碰到花,又缩了回来。花姑低声说:“你可以摸摸看,不会摸坏的。”他吓了一跳,很不好意思地跑到一边找事做,半天,他突然说:“那花真的很像她。”“谁?”“我的……我的同学。”他的脸又红了。
有一天他没来,第二天很晚才来,半边脸肿着,闷闷地对花姑说:“对不起,昨天我爸把我锁家里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出来。”他眼里泛着泪光,没有更多的解释,花姑想象得到是什么样的情形,不由得起了怜惜的心,对他说:“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我还是会给你花的。”他却很大声地说:“不,不要,我一定要干完这个暑假。”后来,他来干活就很不规律了,有时候好几天都来不了,每次来,都见他身上有新伤。花姑很心疼他,常问他要不要她去和他家里解释,她可以给他一些钱算是交代给家里的工钱。可他总是坚决拒绝,他说:“这是我的事,我自己的事。”
终于暑假的最后一天到了,那天的天色很阴暗,雨飘在空气里。一大早他就穿戴得整整齐齐地来到花姑的店里,帮她干活,等到下午,花姑把她所有的百合放在一起,用湿棉花把根包好,再用玻璃纸和一根漂亮的白缎带扎起来。他看着花姑做,眼睛闪闪发亮。等花姑把这一大束花交给他时,他那张激动的脸,过了很久,花姑闭上眼睛还是能想起。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很大了,花姑看见他弓着身子、护着花,在雨里走远了,花姑心里有说不出的惘然,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那些若有若无、始终都在,却又始终没有说出来的心事。花姑心里叹息:那个从没见过的女孩,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他又来了,花姑问他:“把花给她了?”他一脸的幸福平静,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放在她家门口了。”她很诧异,他用整整一个夏天的辛勤劳动换来的花,竟然没有亲手交到她手里,他看出花姑的诧异,又低低地说:“其实,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
花姑明白了他的心思。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但花姑常常坐在小圆桌上托腮猜想,他是否会永远记得这个夏天和夏天里的白色百合花。还有,那个拿到花的女孩,是否一生都会用甜蜜感激的心情纪念着那些百合花。花姑的花屋里,那张小圆桌,在清亮的玻璃瓶里,从没有插过别的花,只有百合。
【静夜感悟】
有些爱像百合一样纯洁芬芳,在记忆里,那么淡雅,那么幽香。爱是心头那难以启齿的甜蜜与些许惊慌,有些爱,无需去打破她的平静,就让时间静止,淡淡地就好。只愿回忆中,还有那份青涩的记忆。
幸福就像自来水,平日喝在口中没有特别的滋味,一旦失去却不能生存;当你用幸福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和自己的生活时,你会发现幸福竟然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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