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朱温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太祖朱温 

唐代后期的大中 (847—859) 末年,萧县(今安徽萧县西北) 富户刘崇家中来了一家同乡。刘崇本是宋州砀山人,后迁到萧县。来的这一家人是砀山午沟里朱诚的夫人与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朱诚本在乡里教书,瘁然病死后,夫人王氏见生活无着,遂带着孩子投奔到刘崇家中。刘崇见王氏正在壮年,农耕蚕织都拿得起来,三个孩子也将要成年,就收留了他们。这样,王氏在刘家为佣,三个孩子也要不停地劳作。

三个孩子壮年之后,性情各异。老大全昱,老实本份,尽心于刘家农田; 老二朱存与老三朱温都十分健壮有力,但却不安于劳作,尤其是朱温。几乎不到田中去。整日游手好闲,欺凌乡邻,也常常被刘崇按下痛打一通。不过,刘崇的母亲对朱温十分偏爱,自小就亲手为他梳发理衣,每次挨打,她都尽力遮护,并告诫家人要善待朱温。有她的钟爱,朱温仍是到处游荡,母亲王氏也无可奈何。

进入乾符年间 (874——879)后,河南、山东地区经常有人揭竿而起,反抗唐王朝,其中以王仙芝与黄巢最为强盛,他们频频在曹、沂、徐、宋、汝、邓一带活动,吸引着许多人前去投奔,朱温也十分向往。

一天,朱温偷了刘家的铁锅,被刘崇发现追回,虽然又有刘母的遮护没有挨打,但朱温已决计出走。他约着二兄朱存,辞别母亲与长兄,前去投奔黄巢。

朱温与兄长朱存加入起义军后,随军南征北战,多立战功。先后随黄巢转战安徽、浙西、浙东、福建、广州,又经湖南、湖北、浙西、河南,向长安进军。其间,朱存战死江南,朱温则因临阵骁勇,被提拔为队长、偏将军,黄巢入长安后,他已成为一员重要将领。

广明元年(880)十二月,黄巢起义军在长安建立大齐政权,僖宗先逃汉中,又至成都。宰相郑畋被任命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率诸道官军进攻黄巢,双方在关中时有激战。当时,唐代关中给养多仰于江淮地区,江淮粮米、绢帛或由运河经洛阳运至关中,或由长江西上,经荆襄路运往关中。黄巢军入关中后,控扼了由运河而来的道路,唐朝官军的给养完全仰于荆襄路。中和元年(881)二月,朱温被黄巢任命为东南面行营都虞侯,率军攻取荆襄路的要冲邓州(今河南邓县)。三月,攻下邓州,活捉唐邓州刺史赵戒。又受命镇守邓州,控制荆襄路。五月,唐忠武监军杨复光率军反攻邓州,朱温战败,退入长安。这时,随着入关同起义军作战的唐军日渐增加,起义军被围困于长安一带,粮草、兵源都得不到补充,形势十分严峻。

中和二年 (882) 初,朱温又受命为同州 (治今陕西大荔) 刺史,不过要自己攻取。二月,朱温率军攻克同州,原刺史米诚逃奔河中。朱温在同州三面受敌,向河中地区的进攻也没有奏效,连连请黄巢增派援军。大齐政权中掌握枢要的知右军事孟楷一直没有发兵。朱温愤愤不平,怀疑是不是黄巢对他起了疑心。唐河中招讨使王重荣乘机派人前来诱降,朱温见援军不至,而大齐政权正岌岌可危,乡村流氓无产者的本性又暴露出来。九月,朱温杀监军严实,投降唐王朝。远在成都的僖宗闻讯大喜,立即下诏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河中行营副招讨使,并赐名全忠。朱全忠为讨好王重荣,自称母亲王氏与重荣同姓,认重荣为舅父。自此,朱全忠又率军加入了镇压起义军的行列,所至大行杀掠,毫不手软,为唐王朝立下一个又一个战功。

中和三年(883)二月,朱全忠因作战有功,被任命为宣武节度使 (治汴州,今河南开封),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黄巢率部退往陈州 (今河南淮阳市)一带后,朱全忠也率数百人到汴州赴任,并受命为东北面都招讨使,继续与黄巢军作战。此时的朱全忠对唐王朝的形势已十分明了,他深知唐僖宗对各地局势已失去控制,各地藩镇纷纷拥兵自立,割据一方。仅靠唐朝廷授一个节度使的衔没有多少意义,关键要自己足食强兵,建立稳固的势力范围。因此,在对黄巢军的进攻中他便不肯象过去那样充当急先锋了,而是以攻城略地为首要目的。对于其它藩镇他也是野心勃勃,能吞则吞。

至中和四年(884)初,朱全忠与徐州节度使时溥、忠武节度使周岌共同请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率军镇压起义军,李克用本为沙陀人,拥兵据有雁门 (今山西代县) 一带,后被唐朝召入关中镇压起义军,率先攻入长安。黄巢退走后,被任命为河东节度使。接到朱全忠等人的请求,他即率军南下。三月,抵陈州一带,与朱全忠等人合兵,向黄巢军频频进攻,黄巢寡不敌众,引军北上,进逼汴州。但在中牟境内被李克用与朱全忠击败,退往兖州方向。六月,遇害于狼虎谷 (今山东莱芜市境内)。

黄巢北退时,李克用曾追至冤句(今山东菏泽),因粮尽退还汴州。朱全忠将克用请至城内,安排在上源驿下榻,并大置酒宴,为克用洗尘。当年李克用只有29岁,一只眼有些小,时人称为 “独眼龙”。虽然全忠对他十分周到,恭恭敬敬,但他自恃功高势重,根本不把兵少将微的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放在眼里。乘着酒兴,在席间问起朱全忠当年在黄巢军中的情况,并不时露出嘲讽的神情。当时朱全忠部将多在席中作陪,全忠对李克用在众人场合下揭他的短十分恼怒,心中暗暗酿起报复念头。他装作对这些毫不在意,与诸将轮番向李克用及其随从劝酒,傍晚罢宴时,克用及其随从多酩酊大醉。入夜后阴云密布,远处的闪电与雷声渐渐移近,朱全忠召来部将杨彦洪商讨除掉李克用一事。杨彦洪建议先用大车堵住上源驿附近的道路,再派军包围驿站,并向全忠道“胡人急则骑马,可令士卒见骑马者即射箭。”全忠依计而行。至午夜时分,亲自率军包围了驿站,与把守驿站的李克用亲兵短兵格杀,又命人放起大火,要烧掉驿站。这时李克用正酒后酣睡,丝毫没听到外面的撕杀声。侍从郭景铢急忙吹灭蜡烛,扶克用藏到床下,用凉水将他浇醒。克用拿起弓箭冲出室外,听得驿站外喊声震天,自知朱全忠已将驿站团团包围,也顾不上在门前拼杀的亲兵了,带领身边的随从与亲兵越墙突围。这时,雷电交加,大雨倾泻,克用走出好远,朱全忠才率人追去。快追到城南门时,全忠见前面隐隐约约地有一个人骑马飞奔,马上拈箭弯弓,一发命中。走近一看,部将杨彦洪已中箭死于地下,全忠懊丧不已,急令继续追赶。但李克用已由城上缒绳而下,逃往自己军中。次日,李克用引兵还河东,派人送来书函一封,谴责全忠。全忠复函道 “昨夕事变,全忠委实不知,恐是朝廷遣人与杨彦洪合谋而为,今彦洪已伏诛,尚祈公等谅察。”送出复函,全忠仍忐忑不安,惟恐李克用用大军压境,直到李克用退回河东,他才松了一口气。

屈指算来,朱全忠到汴州已近一载,来汴州前,他就思忖着如何迎取老母,如何衣锦还乡。但来到后,一直战事不断,而且黄巢军也总在兖、徐、曹、濮一带活动,使他无法前往徐州萧县。李克用走后,朱全忠即派人前往萧县。

仍寄居在萧县刘崇家的王氏与朱全昱以为朱全忠早已死于战阵。见到他派来的车马仪仗,吓得躲到了邻家,根本不相信是当年的朱温作了节度使。对人道“朱三落拓无行,不知死于何处,怎能自致富贵?此汴帅必非阿三。”朱温排行第三,所以又被称作朱三。派来的使者再三解释,从朱温入黄巢军说起,说到投降朝廷,赐名全忠,又说到如何作了节度使,王氏这才相信。又哭哭啼啼地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刘崇一家。使者又说奉大帅之命,除迎候朱太夫人外,还要迎候刘崇母刘太夫人。这样,王氏与全昱、刘崇母一道前往汴州,朱全忠迎到郊外,大张礼乐。城中居民围观者层层迭迭,开始改变了对朱全忠的强盗印象。

当晚,朱全忠置备酒馔,为母亲接风。母子俩异常高兴,说个不停,谈到家事,朱全忠对母亲道“朱五经辛苦一生,未得出身,今有子为节度使,也可以无愧于先辈了。”朱温父朱诚,熟习五经,因此,乡人们多称他为“朱五经”。见儿子这样说,王氏十分不快。过了许久,缓缓对儿子道: “汝为节度使,固然英雄,但行义未必如先人。”又说:“朱二与汝同入贼军,身死异乡,遗下孤男稚女,缺衣少食,汝为何不一同迎取,毫无恤孤之心,这等英雄,有何可取之处?”全忠马上叩头谢罪,差人将自己所有的兄子都接到汴州。

拥有一个孤零零的汴州,对朱全忠来说只是一个起点,他的南北左右遍布着大小十余个藩镇,他们都觊觎着汴州朱全忠这个突然崛起的力量,朱全忠的眼光也开始投向这些地区。于是,一场兼并群雄的战争开始了。

汴州四境力量最大、又最能威胁全忠生存的是蔡州节度使(治蔡州,今河南汝南)秦宗权。黄巢退至陈州一带时,虽大败秦宗权并迫其称臣。黄巢失败后,秦宗权势力大盛,拥兵数万,不断向邻境发动进攻。至光启元年(885),先后攻下汝、洛、怀、孟、唐、邓、许、郑等州,并曾一度攻下东都洛阳,势力范围迅速扩展,朱全忠在最初与秦宗权的争战中胜负参半,只能保全自身,还无力遏止秦宗权的发展。他北与天平节度使(治郓州,今山东郓城) 朱瑄联合,与他约为兄弟,南与陈州刺史赵犨结为姻亲。三方合力,局势稍稍得到一些改观。光启二年(886)夏,全忠曾一度遣部将进逼蔡州,在与秦宗权的交战中也渐渐控制了制导权。秦宗权自认为蔡州兵马是汴州的十倍,却常常被汴州击败,十分恼怒,光启三年 (887) 初,决定于初夏麦收时,全力进攻汴州。

朱全忠闻讯开始积极准备。这年二月,派部将朱珍往淄州(今山东博山)一带募兵,令他麦收前必须返回。朱珍到淄州不久,即募兵万余。又偷袭青州,获战马千匹。四月,返至汴州。这时,秦宗权已派大军兵临城下,其部将张晊、秦贤分别率军数万,屯驻汴州北郊、西郊,建起三十六座营寨,准备养精蓄锐,围困汴州。朱全忠见朱珍及时赶回,大喜过望,高兴地对朱珍道“吾事成矣!” 马上召集众将道: “蔡贼欺我兵力单弱,临城扎寨,不知朱珍已到。我应出其不意,率先出击。”于是亲自率军冲出城门,进攻秦贤营寨。蔡军没料到汴军会主动出击,毫无准备。汴军连克四寨,斩俘万余人,又退回城内。蔡军惊愕不已,人心惶惶。朱全忠又令牙将郭言出城往河阳、陕州、虢州一带募兵。不久,又带回万余人,声势更振。全忠屡屡出击,蔡军放弃城西营寨汇集到城北张晊营中。五月初,朱全忠又率军猛攻张晊,连破六寨。正在郑州的秦宗权急率精兵赶赴汴州。朱全忠也遣使向天平节度使朱瑄求援,朱瑄与据有兖州的从弟朱瑾一道率军至汴州,五月十五日,汴、郓、兖等州联军与蔡军在汴州北郊的边孝村展开激战。自清晨至黄昏,鏖战一日,蔡军大败,战死二万余人,秦宗权连夜逃往郑州。接着,又退回蔡州。许、汝、怀、郑、东都一带的蔡军也纷纷退去,朱全忠控制了郑州等地,秦宗权的势力开始衰落。

朱全忠见秦宗权已无力再攻汴州,自己也难以一下子取得蔡州,就暂时放松了对蔡州的征战。对与自己相邻的兖、郓、曹、濮等州发生了兴趣,不过,这四州正是朱瑄、朱瑾兄弟的辖州,他们对全忠又有救助之恩,朱全忠苦思冥想,找不到合适的发兵借口。这时,谋士敬翔求见全忠,献上一计。全忠大喜,即召都指挥使朱珍进行部署。敬翔本是朱全忠僚属王发的同乡,曾依附王发,想让他向全忠举荐。但过了许久,仍没有着落,敬翔就在汴州各官府、各军营间活动,代那些不通文墨的官佐、将领起草文书信函。他起草的文书浅近易懂,又多有警句,被不识几个字的朱全忠所喜爱,召作馆驿巡官。全忠机敏善变,有权谋,部下对他均感高深莫测,唯独敬翔能忖度其心,适时献上计策,渐渐成为心腹谋士,军机、民政都要向他征询计策。这次,敬翔看出全忠想对朱瑄用兵,但苦于没有借口,十分焦燥。因此,主动向全忠献上计策。

都指挥使朱珍受命后依计而行,声称朱瑄以重利招诱汴州军卒,致使许多士卒逃往曹、濮等州,连日不断,并一本正经地向全忠报告此事。朱全忠立即致书朱瑄,进行责问。朱瑄十分不满,答复态度强硬,坚决否认招诱士卒一事。全忠马上派朱珍及另一部将葛从周攻袭曹州与濮州。大败朱瑄并攻下二州。十月,朱珍攻下濮州后,直扑天平节度使所在地郓州,朱全忠率援军也由汴州北上。朱瑄见朱珍来势凶猛,令部将朱裕与朱珍联络,诈称要作朱珍内应,约朱珍急攻郓州,朱珍信以为真,连夜赶至城下。一看大门洞开,以为是朱裕为他打开了城门,命军士们迳自入城,刚走入大半,城门忽然关上,朱瑄率军在城上出现,朱珍知道中计,连忙退回濮州,入城的几千汴军或死或降,无一逃脱。朱全忠闻讯,大骂朱珍无能。正在这时,朱珍派人到汴州迎取妻子,事先未报告全忠。朱全忠立即派人将朱珍妻追回,命人召朱珍回汴,任命排阵斩斫使李唐宾为都指挥使。不过,此事被敬翔劝止,全忠又召回派往濮州的使节,放朱珍妻前往濮州。郓州之败,使朱全忠暂时停止了对朱瑄的进攻。

文德元年(888)初,唐朝廷鉴于秦宗权仍四处侵掠,任命朱全忠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主持对蔡州的讨战。受命之初,朱全忠还不想全力对付秦宗权,他看到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势力不断发展,唯恐他渡河南下,自己先率军北上,控制了黄河岸边的主要渡口。接着又取得东都洛都,消除了后顾之忧,然后才大举南下攻围蔡州。五月,在蔡州之南大败秦宗权,将蔡州城团团包围。朱全忠令诸将环州城建起二十八座营寨,准备长期作战。至九月,秦宗权仍固守蔡州。全忠因军粮不继,引军退回。但秦宗权也元气丧尽,众叛亲离,十二月,被部将擒送汴州。朱全忠取得蔡州,势力更盛。这年三月,唐僖宗病死,昭宗即位。朱全忠将秦宗权送往长安处斩,昭宗则封全忠东平郡王。

在朱全忠南征北讨的时候,唐朝境内的大小藩镇、大小军阀也都在不停地撕杀、分合。昭宗即位不久,形势即渐渐明朗。北方形成了克用与朱全忠两大势力。李克用拥有河东地区 (今山西一带),朱全忠则拥有河南的大部分地区 (今河南、山东、苏北、皖北一带)。另外,河南还有淄青 (今山东淄博、青州一带) 王师范、郓州朱瑄、兖州朱瑾、徐州时溥; 河北地区有幽州 (今北京) 刘仁恭、镇州 (今河北正定) 王镕,定州 (今河北定县) 王郜、魏博 (即魏州、博州一带,今河北大名、山东聊城一带) 罗弘信等割据者;关中地区则是华州(今陕西华县)韩建与凤翔(今陕西宝鸡东)李茂贞拥兵自重;蜀中被王建占有; 江淮、浙闽、岭南等地区也分别为杨行密、钱镠、王审知、马殷、赵隐等割据者占有; 十国格局已初步形成。唐昭宗形同虚设,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天子。

朱全忠还未攻下蔡州时,就把锋芒指向徐州时溥,徐州居汴州之东,是南北交通枢纽,而时溥又常常与朱全忠争斗。因此,文德元年(888)十一月,朱全忠就先后派朱珍、庞师古等人进攻时溥。次年七月,朱珍攻下萧县,朱全忠下令要亲自出征。为迎候即将到来的朱全忠,朱珍令部下整修营垒,清扫马厩,但排阵斩斫使李唐宾的部将严郊却不肯听命。朱珍派人将他斥责一通,唐宾大怒,怒气冲冲地找到了朱珍。朱珍本来就与李唐宾不和,见唐宾傲慢无礼,拔剑将其刺杀。朱珍与李唐宾职别相近,都是汴州猛将,这次进攻时溥,朱全忠以朱珍为主帅,唐宾为副。因此,杀掉唐宾后,朱珍十分后怕,马上派人去汴州,声称唐宾谋叛,已被处死。敬翔留住使者,入夜以后,与使者一道去见朱全忠,他唯恐朱全忠一怒之下,作出仓卒决定,所以拖到夜间才把事情报告全忠,这样,全忠即使恼怒发作,也要等天亮再作处置。全忠听完报告,大吃一惊。但并未马上发作,而是与敬翔认真商讨对策。他深知朱珍在外握有重兵,弄不好会为渊驱鱼。次日,全忠下令收捕李唐宾的妻子家属,并派人驰往萧县对朱珍加以慰抚。七月,全忠仍按原计划来到萧县,朱珍远远出迎。全忠一见朱珍,即令身边武士收捕。在萧县的大小将领数十人纷纷为朱珍求情,全忠大发雷霆,随手摸起东西乱掷一通,并下令立即将朱珍斩首,任命庞师古为都指挥使,主持对时溥的进攻。全忠在萧县停留将近一月,进行大战前的各种准备。八月,亲自指挥诸军攻袭时溥营垒,力图一举攻克。但因连日大雨,大军行动不便,只好退去。

时溥见朱全忠兵势强盛,自知难与匹敌,遂向河东李克用以及郓州朱瑄充州朱瑾等人求救。大顺元年(890)二月,李克用率先派部将石君和带五百骑兵驰援徐州,并准备继续增派援兵。朱瑄、朱瑾等人也答应入援。时溥得到援兵,立即主动出走,攻掠朱全忠所属的砀山一带。朱全忠派兵击退了进攻,并杀掉河东将石君和,但他越来越感到李克用是他最大的威胁与障碍。为牵制李克用不让他继续援助时溥,全忠上奏昭宗,请派兵讨伐李克用,得到新任宰相张濬的积极赞同。五月,唐朝廷下令讨伐河东,罢李克用官爵。以张濬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安抚使,朱全忠为南面招讨使。但朱全忠此时还不想全力对付李克用,他只想利用这次机会牵制克用,自己乘机扩大地盘。

张濬自长安率军五万前往河东,朱全忠也象征性地派将攻袭河东的泽、潞二州,稍一受挫,即退缩回来。十月,朱全忠声称要亲自征讨河东,派使者向魏博索取粮草马匹,并要借道往河东,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不肯答应,朱全忠率军渡河北上,进攻魏博。这时,张濬已率军进入阴地关北(关在今陕西霍县北),与河东军发生激战。由于他所率五万兵士多是各个藩镇纠集而成,他本人又无战阵经验,很快便溃不成军,退至河阳 (今河南孟县北),但朱全忠对魏博的行动却十分顺利,连战连捷,攻下黎阳 (今河南浚县)、卫县 (今河南淇县东)。大顺二年 (891) 正月,又在内黄大败罗弘信。罗弘信求和,表示服从汴州,朱全忠率军退至黄河沿线。此时,唐朝廷看到对河东的征讨一无所成,便下诏将张濬罢相,贬为鄂岳观察使,又贬连州 (治今四川筠连县)刺史,为克用恢复官爵,并加官守中书令。

这次对河东的战事,使李克用势力更盛。他一方面派兵进攻那些曾出兵河东的藩镇,另一方面又积极联络时溥、朱瑄、朱瑾,支持他们与朱全忠相争。不过,这时的时溥已力不从心,朱瑄、朱瑾倒常常与朱全忠发生争斗。

景福元年(892)初,朱全忠发兵攻袭朱瑄,遗其子友裕为先锋将,先进至斗门 (今河南濮阳县内)遭朱瑄袭击,弃营逃去。全忠不知,次日,引兵赶到斗门,中朱瑄埋伏,败退到濮州雷泽县(今山东鄄城东南)南的瓠河镇。朱瑄紧追不舍,在瓠河又大败汴军,朱全忠只率左右亲兵逃出。此次失败,使全忠认识到朱瑄势力尚强,难以一鼓攻克,便把进攻的方向又转向已经衰弱的徐州。

十一月,遣长子朱友裕率军十万进攻徐州。次年初,时溥向朱瑾求救。全忠闻讯,派大将霍存率三千骑在曹州一带游弋,阻拦援军。二月,朱瑾亲率二万兵马赶赴徐州。霍存见寡不敌众,未敢遽然拦截,派人飞报朱友裕,朱瑾行至徐州近郊的石佛山时,朱友裕与霍存两面夹击,朱瑾大败,逃归兖州。

朱友裕在徐州坚壁清野,以逸待营,准备长期围困。时溥几次出城挑战,友裕均闭壁不应。朱瑾逃跑时,友裕也不发兵追赶。朱全忠养子都虞侯朱友恭也在军中,暗暗向全忠报告,称友裕不肯尽心作战,恐有异心。友恭本名李七郎,在汴州经商,后依附全忠。朱全忠闻讯大怒,马上派人命都指挥使庞师古代友裕为将,并追查此事。谁知传令人将命令误交到了朱友裕手中。友裕深知父亲喜怒无常的脾气,当即率二十余名亲兵逃入山中,后又奔到辉州 (今山东单县),藏到伯父辉州刺史朱全昱家中。全忠夫人张氏听说后,马上要他一人来汴州向父亲请罪,朱全忠见到友裕,依然怒火未消,令左右拉下,准备斩首。夫人张氏急忙上前抱住友裕,向全忠哭诉道 “友裕舍掉兵众,只身返回,不正证明无有异志吗?”张夫人本砀山人,朱全忠在同州时,张氏也逃难至此,被全忠娶为妻室。张氏深有权谋,备受全忠信赖,军政大事无不与之商计,即使是出兵行至中途,张氏认为不可,遣人相告,全忠也马上率军返回。张氏深知这次事件,是由于友裕是长子,全忠怕他被将士们拥立,取代自己的位置,才如此恼怒。因此,她要友裕一人前来,表明并无异心。全忠这时也消了一些气。改任友裕权知许州 (今河南许昌市)。

庞师古接替朱友裕后,连连向徐州发起进攻,至五月,仍未能攻克,通事官张涛上书全忠,认为屡攻徐州不下,是由于进军时未选定吉日,全忠也对攻徐一事有所失望,想撤回大军。敬翔对全忠道 “今累月攻城,徐人已困,旦夕可下,不可轻易解围,尽弃前功。”全忠当即烧掉张涛上书,亲自率军赶往徐州。汴军看到全忠到来,一鼓作气,攻入徐州城,时溥自焚而死。全忠完全据有了时溥旧地。

攻下徐州,全忠令庞师古挥师北上,进攻兖州朱瑾。乾宁元年 (894)二月,全忠又亲自率军进攻郓州朱瑄。汴州与兖、郓又拉开激战的序幕。

面对强大的汴军,朱瑄、朱瑾向河东求救。李克用派精锐骑兵五百前来支援,但还是屡屡受挫,乾宁二年(895)正月,全忠派朱友恭率军围困兖州,朱瑄与河东援兵一道前去救援,被友恭设伏击溃。四月,李克用又派部将史俨率万余骑兵赶至郓州,友恭解兖州之围,退回汴州。朱全忠积极屯储军粮,整治兵甲,准备大举进攻。九月,秋粮登场,汴州一带迎来了多年少见的好收成,朱全忠遣部将葛从周包围兖州,自己率大军作为后援。郓州朱瑄见兖州告急,派部将贺环与河东将薛怀宝一道率万余人进攻曹州,想以此为兖州解围。全忠率军连夜追赶,在钜野 (今山东巨野) 南,大败郓兵,俘获贺环以下三千余人。当日午时,大风四起,风沙迷漫,一时天昏地暗,悬在半空的太阳也黯淡无光。朱全忠对左右道: “此杀人未足耳!”下令将三千俘虏全部杀掉。又带贺环赶到兖州城下,对朱瑾道:“卿兄已败,何不早降!”朱瑾毫不理会,仍固城自守。至年末,连日大雪,兖郓一带冰天雪地,全忠只得收兵,返回汴州。

朱瑄兄弟继续向河东告急,乾宁三年(896)正月,李克用派大将蕃汉都、指挥使李存信率万余骑兵前来救援。途经魏博所属的莘县 (今山东莘县) 时,朱全忠的使节抵达魏州,对魏博节度使罗弘信道: “克用志吞河朔,此援兵回师之时,贵道必为所袭。”河东骑兵在莘县停留期间又纪律不严,侵掠居民。罗弘信遂发兵三万,夜袭河东军,李存信败退至洺州。至此,罗弘信彻底断绝了与河东的关系,依附于汴州。以往朱全忠每次出师兖、郓,总担心罗弘信在背后偷袭。这样一来,朱全忠解除了后顾之忧,可以专心经营对兖、郓的进攻了。为笼络罗弘信,全忠常称他为六兄,并言弘信年龄长他一倍,应当以父事之,取得了弘信的信任。

三月,朱全忠又派庞师古、葛从周率军攻伐郓州,直抵城下。四月,李克用发兵大攻魏博,朱全忠调葛从周渡河赴援,留庞师古在郓州。六月,大败河东军,活捉克用之子落落。克用十分锺爱此子,遣使到汴州,请与朱全忠和好并赎取落落。全忠执意不肯,要葛从周将落落交付罗弘信斩首。这样,罗弘信就更要一心依附朱全忠了。

葛从周击退河东军后又挥师南下,继续与庞师古攻围郓州。此时,郓州属城早被汴军占据,朱瑄只剩下郓州一座孤城,李克用援兵也由于魏博的梗阻,无法到达。相持到乾宁四年(894)正月,汴军攻入郓州,朱瑄出逃途中被捉。朱全忠赶至郓州,派葛从周乘胜进攻兖州。这时,朱瑾正率人马南下掠夺军食,兖州守将康怀贞投降,朱瑾遂投奔淮南杨行密。全忠纳朱瑾妻为妾,率军凯旋汴州。张夫人让全忠送朱瑾妻到佛寺出家,全忠只好照办。

至此,整个河南道几乎都落入朱全忠之手,只有王师范据有淄青一带,也向朱全忠表示依附。

朱全忠拥有河南地区后,立即与李克用展开了对河北的争夺。河北地区的四股势力中,依附于汴州的魏博原节度使罗弘信已死,其子绍威即立,继续依附汴州。但幽州的刘仁恭,定州的王郜,镇州的王镕,此时还都没有倒向汴州。

光化二年(899)初,刘仁恭南下进攻魏博,朱全忠派兵驰援,大败仁恭。次年四月,全忠发军十万,以葛从周为帅大举进攻刘仁恭,仁恭求救于河东李克用。六月,河东援军五万相继开出太行山,全忠将葛从周召还,决定改变方向,先进攻较为弱小的镇州王镕。

九月,全忠亲自率军进攻镇州,先锋将很快便攻到镇州南门,烧掉关城。王镕派判官周式向全忠求和,全忠大怒,对周式说“我屡屡致书王公,公不肯听从,一意与河东往来,今兵已至此,必克此城。”周式对道: “镇州紧邻河东,困于侵暴,不得不与之连和,今明公果能为民除害,天下谁人不从。若穷兵耀威,镇州虽小,城坚食足,明公即使十万之众,也难以攻克。”全忠马上换成笑脸,拉着周式入帐中,笑道: “刚才都是戏言,请勿为意。”即遣人随周式入镇州与王镕谈判。王镕拿出二十万绢帛作为汴军的犒军钱,又把儿子延祚及大将子弟送到汴州作人质,全忠方率军返回,为拉住王镕,又将女儿嫁与王延祚。

王镕依附了朱全忠,又担心李克用的进攻。在幕僚的建议下,派周式出使汴州,请朱全忠一并收附幽州与定州,使河北合而为一,共同抗御李克用。这正中全忠下怀,即遣将张存敬会合魏博兵进攻刘仁恭,连克瀛 (今河北河间县)、景 (今河北东光县)、莫(今河北雄县南) 三州,攻下二十余城。又引兵西攻定州。据有定州的义武节度使王郜,派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率军迎战,大败。王郜逃奔晋阳。(今山西太原),定州军卒推王处直为帅。十月,朱全忠亲率大军进逼定州城下。王处直登城大呼道:“本道事朝廷甚谨,又未尝进犯明公,不知为何被攻?”全忠大声问: “为何附河东?”处直答: “吾兄与克用同时受封,而且疆域相连,又结为婚姻,修好往来是自然常理,请准许自今日起与河东绝好。”全忠见定州城高濠深,答应了王处直的求和要求。处直献出十万绢帛犒军,全忠则请朝廷正式任处直为义武节度使。这样,河东地区也大致羁服于朱全忠。朱全忠成为势力最强的一个藩镇。此后他便把战争矛头直接指向河东李克用。

李克用在河北失利后,河中便成为其南下的主要通道。他可以由河中南下关中,或入河南。因此,朱全忠决计先取河中,再由此与河北两面夹击,进攻河东。

唐代的河中地区,即今山西省西南一带。河中节度使治所蒲州在今山西永济县西。它北接河东的晋州、绛州,西依关中的同州、华州,南邻潼关、陕州、虢州。河中节度使王珂为原节度使王重荣之子,娶李克用之女为妻,一直依附于河东。

天复元年(901)正月,朱全忠对河中用兵,声称要断长蛇之腰,他认为李克用与河中相连,无论是入关中还是入河南,都势如长蛇,难以遏止。拔掉河中,等于将这条长蛇拦腰截断。

为预防李克用援救河中,朱全忠先派猛将张存敬攻下晋、绛两州,切断了河东与河中的联系,并屯兵二万,准备阻挡河东援军。王珂见形势危急,接连派人向克用求救,克用因晋、绛失守,未能出兵。珂妻亲自致书父亲道:“儿旦暮将为俘虏,大人何忍不救?”克用复书称:“今贼兵塞晋、绛,我寡不敌众,若入援,由与汝俱亡,汝不若与王郎先奔长安。”王珂无奈,又向凤翔李茂贞求救,但茂贞也不肯发兵。

二月,张存敬进逼蒲州,王珂本想逃往长安,被部将劝止,遂向存敬请降。存敬要他打开城门,让汴军入内。王珂道:“我与朱公有世家之谊,请君暂退,待朱公至,我自开门纳降。”朱全忠曾作王珂之父王重荣副使,又曾认重荣为舅,所以王珂这样说。

朱全忠闻讯,飞驰河中。先到重荣墓地痛哭一场,然后才到蒲州城下。王珂要以降将之礼出迎,全忠不许,自称不敢忘重荣之恩,只许王珂以常礼迎出城外,全忠又与他并辔入城。全忠命张存敬屯守河中,将王珂一家迁往汴州,以后又假称送其入京,命人杀于途中。

李克用见朱全忠连连取胜,不想与他正面交锋,遣使携带重金向朱全忠求和,全忠不以为意,仍不断地调兵遣将,进攻河东。李克用丢城失地,步步退缩,朱全忠势力更盛。

势力强盛后,朱全忠便想直接控制朝廷,甚至还想模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唐朝廷此时虽然无地无兵,但内部斗争依然尖锐,尤其是朝官与宦官间的南衙北司之争更是连绵不断,愈演愈烈。各派力量都向藩镇寻找依托与支持。头号藩镇朱全忠自然也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宰相崔胤一直与昭宗皇帝计议诛杀宦官一事。崔胤主张杀尽宦官,宫内事务由宫女执掌。但当时京城的禁军由宦官掌握,权阉韩全诲洞悉崔胤密谋后,教唆禁军喧闹,上诉崔胤克扣冬衣,要求皇帝解除他兼任的三司使一职。崔胤知道事情泄露,马上致书朱全忠,声称接到密诏,要全忠率军前来迎驾。有了这一借口,全忠即由汴州出兵西上。

十一月,韩全诲率禁军劫昭宗奔往凤翔。朱全忠入关,乘势收取华州韩建,继续西去。

到长安,宰相崔胤率百官迎至城外。全忠派判官李择前往凤翔,奏称 “奉密诏并得崔胤书,令臣率兵入朝”。韩全诲自己拟了一份诏书回答全忠: “朕至此避灾,非宦官所劫,密诏皆崔胤捏造,卿宜收兵退保汴州。”但全忠毫不理会,很快便推进至凤翔城下,李茂贞坚壁不战,昭宗又在韩全诲挟持下屡令全忠回师,全忠暂时离开凤翔,改掠关中其它州县。天复二年 (902)初,又返回河中,大败要入援凤翔的河东军,兵至河东首府晋阳,李克用一度要逃亡塞外,河东元气大伤。此后数年间,不敢与汴州相争,使全忠得以专意措置唐朝廷。

初夏时分,与河东大战结束不久,朱全忠正整治兵马,准备再入关中。崔胤赶至河中,向全忠哭诉李茂贞将劫天子至蜀,要全忠从快迎驾,不可迟缓。全忠为崔胤设宴接风。席间,崔胤手执拍板,亲自为全忠歌唱助兴。全忠满足地看着这位堂堂宰相,连声喝彩。

五月,全忠率精兵五万前往关中。六月,又于凤翔。李茂贞曾在虢县 (今陕西宝鸡县)进行拦截,大败。全忠到凤翔城下,向城中喊道: “臣只想迎皇上还京,不与岐王角胜!”茂贞曾封岐王,故全忠这样称他。全忠在城周围安营扎寨,将凤翔团团围住。李茂贞出战二次,均告失败后,一直固守坚城不肯出战。

转眼到了九月。深秋时分。凤翔一带寒雨连绵。汴州士卒都身着单衣,病了不少。全忠愁眉不展,想退回河中。亲从指挥使高秀昌极尽劝阻,并献诱敌之计。当天,朱全忠厉兵秣马,作好各种准备。次日晨,先派一部军卒大张旗鼓地东去,大部分人马都原地埋伏。预先选好的骑士马景率几名骑士急匆匆地逃到城下,声称投降。入城后,向李茂贞报告:“全忠大军已全部逃去,只余伤病士卒万人守营,今夕也要离去,请速进击!”茂贞信以为真,打开城门,倾力扑向汴军营寨。全忠先派轻骑堵住城门,然后纵兵大出,凤翔兵死伤殆尽。全忠之侄朱友伦也自汴州率军督粮草、绢帛抵达,全忠继续围困凤翔,并乘势攻下坊州 (今陕西黄陵县)、鄜州 (今陕西富县)。

入冬后,大雪不断,凤翔城中食尽,冻饿而死者不可胜数。有的人还未咽气,就被他人分割吃掉。市中公开买卖人肉,每斤百钱,昭宗皇帝也只有到市中变卖御衣及小皇子的衣物,换取一些食物。每到夜晚,汴军鼓角齐鸣,惊天动地。李茂贞见事已至此,遣使致书全忠,称 “祸乱之兴,皆由全诲。”表示要请全忠迎还昭宗。

天复三年 (903)正月,李茂贞诛杀韩全诲等二十余人,但全忠仍不肯解围,茂贞怀疑是崔胤鼓动全忠攻取凤翔。遂请昭宗下诏召崔胤率百官速至凤翔。昭宗四次下诏,崔胤都称病不到,全忠便致书崔胤,称 “我不识天子,须公来辨其是非。”接到全忠书札,崔胤方启程西来。李茂贞不得不将昭宗送出凤翔。昭宗见到全忠,违心地褒奖一番,称“宗庙社稷,赖卿再安;朕与宗族,赖卿再生。”稍事休息,全忠即引兵拥昭宗去长安。全忠将宫中宦官几乎杀尽,止留下年幼体弱者三十人。又使崔胤兼判六军十二卫事,统帅禁军。昭宗封朱全忠为“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正在这时,汴州传来淄青王师范兴兵进犯的消息,朱全忠率军东还。

临行前,留步兵、骑兵万余人补入神策军。以朱友伦为左军宿卫都指挥使,部将张足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完全控制了长安及周围地区。全忠又上奏昭宗,称 “克用于臣,本无大怨,请加官晋爵,遣大臣前往抚慰。”李克用闻知笑道: “全忠欲出兵淄青,恐我攻其后也。”

三月,全忠回到汴州,马上组织对淄青的进攻。淄青节度使王师范本来依附于汴州,去年朱全忠率军围凤翔,韩全诲曾遣使向各藩镇求援。师范见全忠久留关中,关东地区十分空虚,就想乘机扩大地盘。他让部将分别率士卒化妆成商贩,推起小车,武器藏在车中,分赴汴、徐、兖、郓、齐、沂、洛阳、孟、滑、河中、陕、虢、华各州。约定日期, 同时行动。 但大部分人马都被识破就擒, 只有行军司马刘攻取了兖州。 被全忠任命留守汴州的节度判官裴迪来不及报告,立即请马步都指挥使朱友宁与泰宁节度使葛从周共同进攻王师范。

全忠返回后,令朱友宁进攻青州,葛从周包围兖州,自己则率大军十万,作为后援。至六月,汴军相继攻下淄青所属的博昌 (今山东博兴)临淄 (今山东淄博临淄),并进抵登州 (今山东蓬莱)、青州城下。不过,登州一战,汴军受挫,朱友宁战死。全忠闻讯,率军昼夜赶赴青州,立誓要一举攻克,活捉王师范。但青州城坚兵强,全忠未能如意。遂留部将杨师厚主持对青州的进攻,自己回到汴州。九月,王师范见属地多为汴军所占,自己仅余一座孤城,遂向杨师厚投降。朱全忠总是担心关中李茂贞会趁他不在,再度劫持昭宗。因此,接受师范投降,仍命他镇守青州。自己则准备将昭宗迎至洛阳,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朱全忠虽然在离开长安时就预先作了安排。但他留下的军队还不是凤翔李茂贞的敌手。况且,崔胤自全忠走后,也暗自扩大自己的势力,借口长安邻近凤翔,四处招募士卒充当禁军。朱全忠则暗暗派汴军将士前去应募。十月,朱全忠留在长安典掌宿卫的朱友伦在击毬时落马身亡,全忠怀疑是崔胤谋害,派人将与友伦一道击毬的十余人全部杀掉,又派兄子朱友谅代替友伦。此事之后,朱全忠更迫切地要把昭宗迁到洛阳。

天祐元年 (904)正月初,全忠上表昭宗,称宰相崔胤专权乱国,离间君臣,理应诛除。昭宗接到上表,罢崔胤宰相,降为太子少傅。朱全忠密令朱友谅将崔胤杀于家中。率大军进屯河中,派牙将寇彦卿向昭宗上表,请迁都洛阳。接着,又致书宰相裴枢,要他率百官东行。二十七日,昭宗由长安出发,朱全忠令原留在长安的部将张廷范为御营使,率部护卫昭宗。

二月十日,昭宗及大批随从缓缓到达陕州。次日,朱全忠至陕州朝见昭宗。因洛阳皇宫尚未修好,要昭宗暂住陕州。三月,全忠声称要亲往洛阳督修宫室。临行,置酒与昭宗等人宴饮。罢宴后,昭宗留全忠与前华州刺史韩建继续畅饮。皇后何氏亲自为全忠斟酒,韩建看到晋国夫人附在昭宗耳边说些什么,就用脚踩了全忠一下。全忠见状,以为昭宗要谋害他,佯称酒醉,夺门而出。

四月,全忠上表称宫室已成,请昭宗尽早入洛阳,昭宗因何后新产皇子,要求十月再往洛阳,全忠认为昭宗是借故拖延,不肯前来。大怒,命牙将寇彦卿:“汝速至陕,即日促官家上路!”唐以来,宫中称皇帝为官家或皇家。昭宗无奈,只好上路。途中,全忠令人杀掉晋国夫人,以及宫中所有侍从,完全换上自己选定的人员。不过,即使这样,全忠对昭宗也放心不下。自全忠将昭宗迁离长安后,李茂贞、李克用、王建、杨行密、刘仁恭等藩镇纷纷加以声讨。朱全忠唯恐昭宗与他们内外相联。计划杀掉昭宗,另立新帝。

闰四月,昭宗至洛阳,全忠以部将朱友恭、氏叔琮分别为左右龙武统军,负责宿卫,其它重要位置也都换上自己的人。五月,昭宗在崇勋殿宴请全忠及百官,宴罢,又召全忠入便殿,继续宴饮,全忠不敢入内,昭宗道“全忠不来,可令敬翔来。”全忠推了敬翔一把,令他出殿,遣人对昭宗道“敬翔也醉矣!”不久,全忠回到汴州,密令朱友恭、氏叔琮等人杀掉昭宗,立13岁的辉王为帝。八月,朱友恭等杀昭宗,假称皇太后令,使辉王祚即帝位。

朱全忠听到昭宗遇害的消息,装作大吃一惊,伏地痛哭,十月三日,赶到洛阳,又伏在昭宗柩前痛哭不已,并一本正经地朝见新帝。次日,为灭口,朱全忠借故朱友恭、氏叔琮治军不严,所部士卒扰乱市肆,将友恭贬崔州司户,叔琮贬白州司户。接着,都令其自尽。友恭临死大骂全忠: “卖我以塞天下之谤!”

新帝年少,不通政事,朱全忠这才放心地返回汴州。为防万一,次年二月,他又令人将昭宗诸子全部杀掉。六月,又将原朝中重臣三十余人押到白马驿 (今河南滑县境内),杀掉后投入黄河。

经过朱全忠几年的经营,唐朝廷可以说已成了朱氏朝廷,只剩下一个名义上的李姓皇帝。即使这样,朱全忠仍急不可耐地要登基称帝,便命枢密使杨玄晖与宰相柳璨措置此事。杨、柳二人虽然也倾心于朱全忠登基称帝,但他们总想让全忠按传统习惯一步一步地受禅,合乎礼法,又名正言顺。因此,准备按魏晋以来受禅的礼仪逐步进行。

天祐二年(905)十月,先授全忠天下兵马元帅,下一步准备封为魏国王,然后再加九锡、受禅。十一月,派刑部尚书裴迪为送官告使,向全忠送去授天下兵马元帅的官告文书。但朱全忠根本不理会这一套,怒气冲冲地将裴迪赶回洛阳。宣徽副使王殷等人早就想取代玄晖,乘机向全忠进谗道:“玄晖等人欲延唐祚,故逗留此事以待形势变化。”玄晖闻讯亲自来向全忠解释。全忠责问道: “汝曹莫巧借闲事沮我登基,即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邪!”玄晖道“外敌尚强,虎视耽耽,王匆匆受禅,恐彼不服,不可不遵循礼规,逐次取之。” 全忠喝斥道 “奴果反矣!”玄晖惶惶奔回洛阳,连忙与柳璨计议为全忠加九锡之事,准备加快步伐。但他们还摆脱不开那一套繁琐程序。二十四日,以朱全忠为相国,次日封魏王,加九锡。但朱全忠还是嫌太慢,拒不受封,并辞掉所加九锡。所谓九锡,是古代皇帝为表示对某位大臣的尊崇所特别赐给的九种物品。主要有车马、衣服、乐则、朱户、弓矢、斧钺、纳陛、虎贲、秬鬯等物。自西汉末王莽开始,加九锡成为大臣登基称帝前的例行公事。但朱全忠却不管这些,对玄晖等人十分不满。十二月初,玄晖亲自到汴州了解朱全忠的意思,回来后即找到柳璨一道向哀帝上奏: “人望归梁王,今正是陛下释去重负之时。”也就是要哀帝退位,禅让给全忠。哀帝当然得应允。当天,柳璨赶到汴州向全忠转达哀帝要让禅的旨意。他心想,这次全忠该满意了吧。新朝建立后,我这个宰相还可以照作不误,说不定还能封王呢?谁知来到汴州后,全忠拒不接受哀帝禅位,反当着众将帅僚佐,把他与玄晖痛骂一番。柳璨可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玄晖自汴州走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黄河北岸的魏博发生兵变,幽州刘仁恭也乘机南下。敬翔劝全忠先出兵河北,平定军变击退刘仁恭后再回来登基。既可增加威势,又可以作出谦让姿态,让天下人心服。全忠接受了这一建议。另外,时时注意着玄晖等人的宣徽副使王殷,也向全忠报告,说何太后派宫女阿虔,阿秋与玄晖等人勾结,玄晖、柳璨对太后焚香立誓。要保住李唐朝廷,所以,才迟迟不肯安排禅让一事。因此,全忠接到柳璨送来的禅位 “旨意”,不仅加以拒绝,而且还恼羞成怒。

柳璨到汴州的第二天,全忠就命人收捕玄晖,命王殷权知枢密事。并再次上表推辞封魏王及加九锡的诏令,不过,他在汴州的皇宫仍继续修造。

玄晖被捕的次日被杖杀,全忠令暴尸洛阳城外。王殷等人又诬告玄晖与何太后有情,阿秋与阿虔是双方的联络人。全忠密令王殷杀太后与阿秋、阿虔,接着又贬柳璨为登州刺史,柳璨还未来得及赴任,又被斩于洛阳城上东门外。

不过,全忠这些举动使十几岁的小皇帝与那些积极办理禅让一事的大臣们迷惑不解,心惊胆战。他们摸不清朱全忠究竟什么时候想作皇帝,进退两难,唯恐触怒这位太上皇,惹来杀身之祸。

天祐三年 (906) 正月,朱全忠率军北上,经半年多征战,平定了魏博局势。接着,又进攻幽州所属的沧州 (今河北沧州东南)。十二月,沧州势穷力尽,朱全忠正准备大举登城,忽然传来潞州失守的消息。原来河东李克用为援助刘仁恭,派兵向潞州发起进攻,驻守潞州的昭义节度使丁会开门投降。听到这一消息,朱全忠急令烧掉粮草,撤回汴州。

潞州居河东之南,太行之北,(治所在今山西长治市)。是一战略要地,当时号称天下之脊。河东夺取了潞州,等于打开了通往洛阳的北大门。可以由潞州南下太行,直抵洛阳。所以,朱全忠匆匆回师。

次年初,全忠回到汴州,御史大夫薛贻矩代表哀帝前来劳问。贻矩见全忠,请行臣礼,全忠不肯,但贻矩还是象参见皇帝那样拜舞一通,全忠也未执意阻止。贻矩回洛阳后,对哀帝及众大臣道“元帅有受禅之意矣。”得到这一消息,大臣们又急急进行受禅的各种准备,哀帝也下了诏书,称二月禅位,但全忠还是象征性地加以推辞。

二月,唐大臣共同请哀帝退位,宰相率百官向全忠劝进,朱全忠所控制的其它藩镇以及湖南马殷、岭南赵隐也遣使劝进。全忠名义上又得推让一番,经过几次往复,到三月二十七日,哀帝正式退位。百官以宰相张文蔚为首,携带玉玺,备起仪仗,浩浩荡荡开赴汴州。次日,朱全忠便迫不及待地在汴州新修成的金祥殿理事。不过,因为还未正式称帝,全忠只是自称寡人,各种笺、表都匆匆去掉唐朝年号,新年号要等称帝后才有,都暂时只标月日,不写某年。第三天,张文蔚率百官来到汴州。

四月五日,全忠改名朱晃,完成了称帝前的最后一项准备工作。四月七日,张文蔚等人乘辂车带着玉玺;诸司诸部门都备起仪仗来到金祥殿前,献上玉玺,为全忠加冕。然后,张文蔚宣读哀帝让位文书,百官群臣在殿前舞蹈庆贺,大呼万岁。全忠正式即帝位,建梁朝。定年号为开平。

仪式完毕,全忠在玄德殿大宴群臣,举酒对群臣道:“朕辅政不久,此次称帝多赖诸公推戴,”群臣多唯唯诺诺,不敢发言。只有薛贻矩等人顺着他的话,颂扬其功德卓着,理应应天顺人,登基称帝。全忠十分满意。

当晚,全忠又与家人宗亲在宫中宴饮游乐,长兄朱全昱喝了几杯酒后,实在按捺不住,斜视着全忠道“朱三,汝本砀山一民,随黄巢为盗,今富贵极矣,为何还要灭唐家社稷,自称帝王?”全忠十分不快,强忍着没有发作,让侍从将全昱扶下,一场欢宴就这样不欢而散。全昱本性纯朴,不善言谈,全忠曾让他作辉州刺史,后来又被任命为岭南节度使,上任不久,他就多次向全忠要求撤回任命,根本不去赴任,全忠无奈,只好收回成命。这次全忠准备称帝期间,全昱就常在他耳边道“朱三,尔可作天子乎?”有这样一位长兄,朱全忠也无可奈何。

全忠即帝位,封哀帝为济阴王,安置曹州,居屋周围遍布荆棘,并派兵把守,不许外出。次年,即毒死。又改枢密院为崇政院,任敬翔为崇政院使,执掌枢机。薛贻矩为相,唐文武百官也多被留任。除河东、凤翔、淮南、西川外,各地割据者都向全忠称臣纳贡,使用梁朝年号。

梁朝的建立,使黄河流域实现了局部统一,而且,朱全忠在称帝之初,也能实行一些宽松政策,比较注重农业生产,这即使是象征性的,但比起军阀混战时代毕竟强了些,使梁朝社会有了一些起色。

即位之初,全忠废除过去严苛的军法“跋队斩”。所谓“跋队斩”,就是行军作战时,若将校战死而士卒生还,就将所部士卒全部斩首。对于逃亡的士卒,也统统赦免,并规定了新的行军纪律: “不得焚烧庐舍、开发丘垅、毁废农桑、驱掠士女。”与此同时,全忠还将洛阳宫中宫女全部放出。并注意重用文臣,削弱武将势力。他改变了过去各地镇将位在县令之上的习惯,下令天下镇将无论官爵高低,一律在县令之下。对于一些功臣宿将,也能加以抑制。某次,全忠宠将左金吾大将军寇彦卿行到汴城天津桥时,有一百姓躲避不及,被随从军士扔到桥外摔死。全忠令彦卿向死者家送去一笔私财了结此事。但文臣御史司宪崔沂弹劾彦卿,请依法处置。彦卿辩解道:“死者被军士举往桥外,不意误伤。”崔沂坚执己见,全忠遂将彦卿贬为游击将军。事后,寇彦卿扬言:“有斩崔沂首者,赏钱万缗。”崔沂奏告全忠后,全忠即命人对寇彦卿道 “若伤崔沂毫发,我即族诛汝家。”

全忠起自民间,对百姓疾苦有一定了解,称帝后,比较注意农业生产,曾下令两税之外不许再征杂税,梁朝的赋税征收比起以后四朝以及十国都是比较轻的。全忠还常常到乡村民舍观看百姓农作,令司天监随时向天下预告风雨旱涝状况。全忠即位的第三年,宋州一带大水泛滥,但宋州节度使朱友谅却献来某县令进贡的瑞麦。这棵瑞麦,就是一株茎上生出三个麦穗。但全忠十分不快,道:“丰年为上瑞,今宋州大水,要此何用。”下诏罢免这位县令,并遣使诘责友谅。这在五代皇帝中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作法他并未能一以贯之,而且在其它许多方面还保留了以往的苛政、暴政。他本人也越来越骄奢淫佚,使梁朝国势并未能进一步发展。更严重的是河东势力日益壮大,朱全忠在与河东的征战中又连连受挫,处于被动地位,到他垂危之际,梁朝国势也即告垂危,因此,从整体上讲,梁朝的建立是朱全忠势力的顶巅,也是他由盛向衰的转折点。

全忠即位前,河东已取得潞州,因此,全忠即位后进行的第一项重大军事行动就是进攻潞州。

全忠即位后的第三个月,开平元年(907)五月,令保平节度使康怀贞率兵八万与魏博兵一道进攻潞州。八月,又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康怀贞为帅,次年三月,全忠又亲自到泽州 (今山西晋城市),委匡国节度使刘知俊为帅,代替李思安。经过近一年的进攻,梁军终于将潞州团团包围。这年正月,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病死,李存勗即立。全忠认为潞州指日可破,遂返回汴州。不料,四月,李存勗亲自率军南下,出奇不意,大败梁军,朱全忠气急败坏,又调集兵马,准备再攻潞州。

为便于对河东作战,加强对关中的控制,开平三年 (909) 正月,朱全忠迁都洛阳。命养子博王友文为东都留守,三子友贞为东都马步军都指挥使。三月,全忠任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为潞州四面行营招讨使,率军进攻潞州,全忠也由洛阳渡河北上,至河中督阵,但不久就因病返回洛阳。杨师厚在晋州一带受阻,未能抵达潞州。

潞州尚未克复,河北的镇、定一带又起风波。

开平四年(910)八月,镇州王镕之母何氏病死,全忠遣使祭吊,使者在客馆见到了河东使节。回来后向全忠报告: “王镕暗与河东通好。”全忠近来一直担心镇、定见河东势强,会倒向那边,听到报告,决定对镇、定采取行动。这时,正巧幽州刘守光发兵要侵定州。全忠发魏博兵进入镇州,所属的凉州 (今河北深县西) 等地。声称要助镇、定抵御幽州,实际上是想以武力作后盾,将王镕与定州王处直移往他处。

王镕得知内情后,与王处直一道向河东求援,李存勗发兵进驻赵州 (今河北赵县一带),镇、定正式背叛全忠,恢复使用唐朝年号。全忠派大将王景仁率精兵五万北上,被河东与镇、定联军大败于柏乡。次年二月,河东军进逼魏州,并连克澶州 (今河南内黄东南)、博州 (今山东聊城)进军黄河北岸的黎阳渡口。全忠亲自率军驻屯洛城之北的白马坂,防备河东兵渡河南下。

这年九月,朱全忠大病初愈,为一雪柏乡之耻,亲自率军渡河北上。但河东与镇、定之兵都坚壁不出。十一月,全忠退还洛阳,病情加重。

乾化二年(912)初,河东兵大举攻讨幽州,刘守光向梁求救。二月,全忠病情稍缓和了些,决定再次率军北上。但大臣们因全忠近来脾气焦躁,喜怒无常,都不愿随从。全忠由洛城出发行至白马顿时,从官们多未赶到,全忠派骑兵沿途驱赶。左散骑常侍孙骘等三人最后赶到,被全忠斩首。

全忠至魏州,命都招讨使杨师厚围枣强(今河北枣强东),招讨应接使贺德伦围蓨县(今河北景县),师厚攻枣强数日,方攻下。全忠命不论老幼全部杀掉。又与师厚一道赶往蓨县与贺德伦会合。河东派来驻守赵州的李存审令部将史建瑭等人前去救援,遇到梁兵,即割掉一臂,放去,道: “为我语朱公,晋王大军至矣!”晋王即李存勗。全忠与贺德伦刚到蓨县城西,还未来得及安营建寨。史建瑭与另一将各帅三百骑兵,装扮成梁军来到贺德伦军前。这时已届黄昏,史建瑭令军士四处纵火,左冲右突,然后趁着夜色离去。梁军惊慌失措、混乱不堪,大呼“河东大军到矣!”朱全忠见状,连夜逃去,途中又迷失道路,次日晨,方至冀州(今河北冀县)。派出的侦探回来报告“河东大军仍在幽州,昨夜只是几百骑兵骚扰。”全忠羞愧交加,病情加剧。四月,返回洛阳,全忠病情急剧恶化,梁朝上下都在议论嗣君问题。

全忠长子友裕已死,另有二子友珪、三子友贞与养子友文,还有幼子友敬等人。此时友文与友贞均在汴州,友珪在洛阳,为左右控鹤都指挥使。这三个子嗣中。全忠对养子友文更看重一些。

全忠夫人张氏已于天祐元年(904)病死。此后,全忠即放纵淫佚,纵情声色,常常召几位儿子的夫人入宫服侍,视作妃嫔。友文之妻王氏容貌出众,尤受全忠宠爱。这也是他看重友文的重要原因。

五月末,全忠自知已不久于人世,命王氏去汴州召友文。当时友珪之妻张氏也在旁边,马上出宫将此事报告友珪。友珪本以为在全忠嫡子中自己年令最长,理应立为太子,对全忠中意友文,一直不肯立自己作太子一事愤愤不平。得到这一消息,知道父亲要将帝位传付友文,急急与左右随从进行策划。六月一日,宫中传下诏令,贬友珪为莱州刺史。按当时惯例,凡被贬官员,多于途中赐死。友珪见情况紧急,加快了活动步伐。次日,悄悄进入禁军左龙虎军营,要统军韩勍发禁军相助。当晚,韩勍派牙兵五百人跟随友珪进入皇宫,突入全忠歇息的寝殿。全忠强撑着起身问道:“反者为谁?”友珪答:“非他人也。”全忠见是友珪,责骂道: “汝悖逆如此,天地岂容汝乎!”友珪反骂: “老贼万段。”命仆夫冯廷谔向前刺杀全忠。友珪用破旧毡子将全忠裹起,秘不发丧。马上派供奉官去汴州,令友贞杀友文。

六月三日,假称全忠旨意,命友珪权主军国之务。六月五日,丁昭溥返回,称友文已死,友珪方宣布全忠病终,自己称帝位。

友珪将全忠葬于河南伊阙县(今河南伊川西南)陵称“宣陵”,为全忠加谥号神武元圣孝皇帝,庙号高祖。全忠终年6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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