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孛儿只斤铁木真

太祖孛儿只斤铁木真 

南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在蒙古斡难河畔的跌里温盘陀山，一顶风雪吹打着的蒙古包里，有个婴儿呱呱落地。这个男婴右手握着血块，眼神如火，容颜生光。按当时的蒙古谚语，这是吉祥的象征。然而，谁也未曾想到这个婴儿后来竟在动荡的中世纪扮演了世界征服者的角色。造物主有时就是这般随意，在荒凉的北亚细亚草原的一个角落，竟诞生出一位震撼全球的英雄，一位天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孛儿只斤铁木真 (即成吉思汗)。

一、苦难中崛起

十二世纪时，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蒙古草原上，分布着许多大小不等、互不统属的游牧部落。蒙古部就是其中之一。

在风和日丽的一天，蒙古部孛儿只斤氏族的首领也速该和他的兄弟们正兴致勃勃地狩猎，突然有一只白兔跑入草丛中，赶上前一看，发现那儿有车辙，并有妇女小便的痕迹。也速该对弟弟说： “看这尿迹，那姑娘一定能生好儿子”。他边说边沿车辙追去。但见篾儿乞部的一位叫赤列都的青年正领着刚从斡亦剌部娶来的妻子月伦往回赶路。也速该见新娘容貌俊美，便产生了抢亲的念头。他跑回去叫来哥哥和弟弟赶跑了赤列都，月伦就这样成了也速该的妻子。

后来，月伦生下了世界的征服者。当时正值也速该征讨塔塔儿部，他俘虏了敌将铁木真凯施而归。因为恰好这时生了儿子，为纪念这次重大胜利，也速该就用敌将的名字将新生儿命名为 “铁木真”。

铁木真9岁时，也速该带着他出门求婚，路上遇到了弘吉剌部的德薛禅。德薛禅兴奋地对也速该说：“昨天夜里，我得一梦，梦见白色的鹰抓着日月飞奔而来，落在我的手里。这个梦原来是预兆你领着儿子驾临”。他非常满意地将自己眉清目秀，容颜俊俏的女儿孛儿帖许配给了铁木真。

订亲以后，也速该留下铁木真在岳父家暂住。还叮嘱亲家：“我儿子怕狗，千万不要让狗吓着他”。随后，也速该踏上了归途。

因路上饥渴，也速该下马参加了塔塔儿人举行的宴会。塔塔儿部经常与蒙古部发生战争，他们认出来客是蒙古部的首领，便有意在食物里下了毒药。也速该回家之后，酒毒发作，很快便死去了。

孛儿只斤氏族失去首领，许多奴隶和属民改投其他势力较强的部族。蒙古部的泰赤乌氏族原来和孛儿只斤氏族关系至密，常在一起游牧。看到孛儿只斤氏族势力衰落，泰赤乌首领塔儿忽台等人抢走也速该的部众，撇下他的孤儿寡妻，自行迁走了。一些乞颜氏贵族也离开铁木真依附到泰赤乌氏方面。蒙古贵族的联盟从此犹如 “深水已干，明石已碎”，无可挽回地破裂了。

少年铁木真一家暂时陷入困境，月伦母亲带着几个孩子和仅剩下的少数部众住在斡难河上游不儿罕山一带，过着困苦的生活。月伦紧裹衣裙，束起腰带，奔波在斡难河边，靠采摘野山梨、野樱菜充饥。用桧木掘取胡罗卜和杂草根勉强地维持生活。

铁木真兄弟们也到斡难河畔钓鱼、打猎。他的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夺去了他和弟弟哈撒儿的猎物和所钓的鱼。被激怒的小铁木真射杀了别克帖儿，这件事暴露出少年时代的铁木真已有残忍的一面。

铁木真还不断遭到来自其他各部落的打击。泰赤乌氏族的首领担心铁木真长大后报仇，就带人把铁木真抓去。给他带上手枷和头枷，从一个营地到另一个营地，四处示众。铁木真利用泰赤乌人举行筵会之机打倒看守人，乘机逃走。隐入茂密的森林里，后又潜入斡难河水中隐蔽身体，在水面之上只露出头部。泰赤乌人借着皎白的月光开始了严密的搜索。泰赤乌氏的属民锁儿罕失剌发现了铁木真，他偷着对铁木真说：“你有出类拔萃的卓越才干，所以他们才嫉恨你。你就这样藏着，我不泄露给别人”。他说服部众，停止了搜捕。

第二天，无法脱身的铁木真又找到锁儿罕失剌，请求隐藏，却未被获准。锁儿罕失刺的儿子沈白·赤剌温对父亲说：“雀儿被鹰赶进草丛，草丛还能救他的命;被穷追的鸟儿逃到猎人的怀里，猎人还不杀它。这是草原的美德，我们怎能见死不救呢?”说通父亲后，他解下铁木真带的枷锁投到火里，把他藏在装羊毛的车上，并嘱咐妹妹合答安好好照料。紧追不放的泰赤乌人挨家搜索，将蒙古包搜了个遍，又蹬车想把羊毛拖下来检查。锁儿罕失刺嘟噜道： “这么闷热的天气，人在羊毛里早吃不消啦”。听了这话，搜索的人这才离去。铁木真骑马带箭，在锁儿罕失剌救助下，终于脱离罗网，与母弟们会合。

家无隔夜之粮的铁木真一家，以捕食草原的旱獭、野鼠为生，继续承受着贫困的煎熬。这时又来了盗马贼，将他家的马偷去。铁木真骑马追赶，途中遇到了阿鲁剌氏族纳忽·伯颜的儿子博儿术。他俩同心协力夺回了被盗的马匹。从此二人结成了心心相印、终生相助的莫递之交。

幼年丧父而又不得不在困苦中挣扎的铁木真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他接来了弘吉剌部如花似玉、美貌贤惠的孛儿帖，与新娘完了婚。

为重振家业，铁木真认识到必须寻求一个更强大势力的庇护。他与弟弟哈撒儿和别勒古台一道来到土兀刺黑林(今蒙古乌兰巴托南)，找到他父亲的安答(意为契交)——克烈部首领王罕。向他奉献了翁姑送给他的结婚礼物——黑貂皮皮袄。尊王罕为父，表示依附。王罕答应全力相助。

在王罕的荫护下，铁木真开始积聚力量，阿鲁剌氏的博尔术来到他家做伴当 (那可儿)。兀良合人札儿赤兀歹老人背着炼铁的风匣前来并献上他的儿子折里麦。他说： “在斡难河边你出生的时候，我给尊父献了黑貂皮襁褓。如今你长大了，我把我的儿子赠献给你。请留下他，让他给你备鞍、守门、侍候你吧”。铁木真收下了折里麦。自由的骑士、勇敢善战的勇士摩肩接踵纷至沓来，铁木真周围群英汇集，他暗暗地收集部众，积蓄着对敌对部族复仇的力量。

但就在他的羽毛未丰的时候，又遭到三姓篾儿乞人的袭击。铁木真兄弟和战友势单力薄，被迫骑马逃到山里。妻子孛儿帖无马可骑，被篾儿乞人抓去。铁木真捶胸顿足，仰天痛哭。他对山盟誓：

“巍峨的不儿罕山啊，你象保护虱子一样保护了我，我实在惊恐不已。从此我每天早晨向你祈祷，每天祭祀你，子子孙孙永志不忘!”

他把腰带挂到脖颈上，向太阳行九拜礼。把马奶酒撒向大地，向着九重天进行祷告。感谢他的保佑并祈求永恒的佐助。

铁木真被夺妻之恨所驱使，决意借助王罕的力量复仇，他再次到了王罕营地。王罕依照前约承诺相助。札只剌氏贵族札木合也率兵助战。结果王罕起兵2万，札木合起兵1万，并统领铁木真的兵1万，分两翼出击。他们乘着夜色扎结木筏渡河，共同袭击篾儿乞人的营盘不兀剌川(今恰克图南布拉河地)。篾乞儿部首领因没有防备，部众全被打散，只带着少数随从沿着薛良格河逃入八儿忽真峡谷。铁木真一边追击逃敌，一边高喊着妻子的名字，终于在一辆车中发现了她。此时的孛儿帖已怀了身孕，不久就生下了长子术赤。

战争结束后，铁木真把以前围困不儿罕山的300名篾儿乞人连同其子孙全部斩尽杀绝，并将俘虏的妇女、儿童变为奴隶。经过这次战争，铁木真的力量逐渐壮大起来。

一两年后，铁木真摆脱了对札木合的依附，从斡难河中游的札木合营地迁到怯绿连河上游的桑沽儿小河，独立建营。许多蒙古部众被吸引到他这一边，其中有兀良合人速不台兄弟，札剌亦儿人合赤温兄弟和阿儿孩合撒儿父子，速客客族人速客该者温，以及伯牙乌族人等;有阿鲁剌族人斡歌来兄弟，蒙兀族人者台兄弟，晃豁坛族人速亦客秃，速勒都思族人赤勒古台、塔海兄弟，把鲁剌思族人忽必来兄弟，别速惕族人迭该、古出古儿等。这些人大多出于弱小氏族，有不少是地位低微的奴隶和属民，在氏族血缘关系早已瓦解、掠夺和奴役、征服和被征服成为社会公则的时代，他们无力形成单独的力量。在急剧动荡的时局之下，他们聚汇到新兴贵族铁木真身边。铁木真不问出身，善于容众。大家拥戴他为领袖，表示愿为他去 “砍断逞气力者的颈项，劈开逞雄勇者的胸膛”，“如老鼠般收拾，老鸦般聚集，盖马毡般盖护，遮马毡般遮拦”。这些人成为铁木真的亲信。

一些原来有名望的乞颜贵族也向铁木真靠拢。合不勒汗的长支主儿乞氏的撒察别乞、泰出，忽图剌汗之子拙赤汗和阿勒坛，也速该之弟答里台斡赤斤，兄捏坤太子之子忽察儿等人不愿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挟其部众回到铁木真身边。他们在部族长联合会议上，共同推举拥有较强势力的铁木真为可汗，并表示服从。他们向新可汗发出了极富有草原气息的誓言：

“你做可汗。到战场我们率先突入敌阵，掠来的美女和良马都献给你。狩猎时猎得的禽兽连肠带肚全献给你。战时如果我们违背了你的命令，你可以拆散我们的妻室，割下我们的头颅，抛弃在大地上; 如果我们平时不遵守盟约，你可以把我们的家属发落到人烟绝迹的地方”。

铁木真一经贵族会议推举为可汗，就立即建立起一套巩固自己统治地位的制度。

他任命最早追随他的亲信那可儿博尔术和折里麦为那可儿之长(总管)，并分设了带弓箭的、管饮膳的、掌管牧羊的、管修造车辆的、管家内人口的、带刀的、掌驭马的、管牧养马群的、负责远哨近哨的和守卫宫帐的等十种职务。担任这些职务的人员，除其弟外，几乎全是他的那可儿。他们全凭铁木真“用人肉养着，用铁索拴着”，随时可以纵放出去搏噬猎物。通过这套制度，铁木真组成了一支以那可儿为核心的精悍队伍。他制定并实施严格的纪律和制度，锻炼习惯于放任自由生活的游牧民，以便使他们更适合于大兵团活动，从而为统一蒙古奠定了基础。

二、统一漠北诸部

新建立的以铁木真为首领的乞颜氏政权，只控制着怯绿连河上游一块不大的地盘，部众也不很多。铁木真清楚地知道，要在激烈的纷争中巩固自己的权力，扩张自己势力，还必须继续依靠强大的克烈部首领的支持。就任可汗后，他立即派使臣向王罕报告此事。王罕对自己的干儿子继承汗位非常满意，欣然允准。

札木合和泰赤乌贵族则无法容忍一个新的强大势力的出现，一场争战已无法避免。

札木合的弟弟因抢掠铁木真家臣的马群被射杀。对铁木真早就满怀气愤的札木合以亲弟弟被杀为由，采取了公开的敌对行动。札木合率领泰赤乌等十三部族三万余众进攻铁木真。铁木真得到札木合部下亦乞列思人孛秃的报告，也将自己的部众和各家贵族的兵力组成十三翼，布列于答兰版朱思之野，准备迎战。十三翼即十三个古列延 (营、圈子)。其中第一翼为铁木真之母月伦统领的亲族、属民、养子、奴婢和属于她个人所有的人们;第二翼为铁木真自已统领的诸子、诸那可儿和护卫(怯薛);第三翼到第十一翼是乞颜氏贵族所率领的族人和属民;第十二、十三两翼由来附的旁支尼鲁温氏族人组成。十三翼的全军兵数也是3万人。

羽翼初长的铁木真为避开强敌，采取了暂时退却的策略。札木合残酷地将归附铁木真的捏古思族 (第十三翼) 族长们的70个孩子掳来煮杀了。

十三翼之战以后，铁木真针对泰赤乌氏族内无统纪、互争雄长、矛盾重重的现实，采取了笼络人心、分化瓦解泰赤乌的作法。在一次围猎中，他故意将野兽驱入泰赤乌属部照烈氏的猎场，让他们多获，然后邀与结盟。照烈氏首领本不满于泰赤乌酋长的欺凌盘剥，于是率部来归。他们对铁木真说： “我们如同无夫之妇，无主之马，无牧人之畜群，泰赤乌的诸子残害我们。我们将全体为你的友谊持剑冲杀，讨灭你的仇敌”。由于铁木真对部属多施仁义，关怀笼络，泰赤乌贵族的属民多苦其主非法，见铁木真宽仁好施，于是兀鲁、忙兀、晃豁坛、速勒都思等族人纷纷来附。铁木真烧杀了归附者中抱有恶意的72人，加强控制。其力量随之壮大起来。

塔塔儿本是金朝的属部，庆元元年(1195)，他们劫夺了金人的羊马之后反叛。庆元二年(1196)，当塔塔儿人逃奔到斡里札河时，铁木真以为“父祖复仇”的名义要求王罕出兵，并同金军兵合一处，将塔塔儿人围歼。铁木真作梦都想杀死同他有杀父之仇的世代宿敌，他捕杀了塔塔儿首领篾兀真里徒，没收其辎重、家畜和大珠裘、银绷车等稀世珍宝。在抢掠敌人营寨时还拾得一个带着金圈环儿，穿着貂皮里金丝纻肚兜的孩子，月伦将他收为养子。他就是后来成了最高法官的失吉忽秃忽。

斡里札河战后，金朝授予铁木真“札兀惕忽里”(蒙古军统领)之职，他的政治权力大大提高，从此可以用朝廷命官的身份号令蒙古部众和统辖其它贵族了。

在战争之前，乞颜氏贵族内部的矛盾已经暴露。撒察别乞等人虽然推举铁木真为汗，但他们并不愿意服从他的管辖，而是一直怀有争夺权位的野心。主儿乞氏依恃其族望和精悍的部众也看不起铁木真。在一次亲族宴会上，撒察别乞的母亲打了铁木真方面的司厨; 主儿乞氏掌管马匹的不里孛阔，因其随从偷盗铁木真的马缰引起争执，砍杀了铁木真方面掌管马匹的别里古台。两家为此发生了一场争斗。事件虽然平息，但乞颜氏联盟内部出现了袭痕。

攻打塔塔儿时，铁木真征召主儿乞氏出兵助战，撒察别乞等不仅不听号令，反而乘机劫掠了铁木真的老营。留守后方的家眷有10人被杀，50人被脱去衣服。战争结束后，铁木真乘胜兴师问罪，主儿乞氏在怯绿连河附近被彻底击溃，其部民、牧地全被吞并。庆元三年 (1197) 春，逃亡的撒察别乞和泰出两人也被捕获，铁木真责以背弃盟誓，将其处死。

消除了内部的叛乱分子之后，铁木真的可汗权力大大提高，从此他不断削弱旧贵族的权力和地位，迫使他们从属于自己，从而在他走向战功的道路上又跨出了重要的一步。

庆元六年(1200)，为创建一个游牧大帝国，铁木真与王罕会于萨里川，共同发兵攻打泰赤乌，泰赤乌贵族与篾儿乞贵族联合抗战。篾儿乞首领脱脱遣其子忽都等统兵相助。双方会战于斡难河，经过激战，泰赤乌氏被击溃，其首领塔儿忽台等被杀。

此后，王罕和铁木真的进攻目标转向东部富饶的呼伦贝尔草原。合答斤、散只兀的部落首领与朵儿边塔塔儿、弘吉剌等部联合起来，在阿雷泉 (今海拉尔河下游北) 举行庄严盟誓，共同对抗王罕、铁木真，但最终也遭到失败，其部众、牲畜多被王罕、铁木真兼并掠夺而去。

嘉泰元年(1201)，札木合搜罗一批败散的贵族包括塔塔儿、弘吉剌、泰赤乌、散只兀、只答斤等共11个部族的首领，在忽兰也儿吉集会，结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他们斩断牝马的腰部盟誓，声称“这次盟誓与此相同，假如违背誓言，那就岸陷林倒”。于是用脚踢岸，以刀伐林，向天地神明发誓。随后推戴札木合为 “古儿罕” (万民之汗)，并决议讨伐铁木真和王罕。这群乌合之众，既无共同的政治经济基础，又无统一的军事力量，他们的目标只是想要维护各自的贵族地位。札木合汇集诸部军队进攻铁木真，他们的军马刚动，就有豁罗剌思人麻里歹向铁木真报告，铁木真通报王罕，在阔亦田将联军击溃。

因战斗激烈，铁木真脖颈血管被射伤，血流如注，部将折里麦用嘴吮血，精心守护。他赤身裸体潜入敌阵，取回酸奶，终于挽救了铁木真的生命。第二天，曾救助过铁木真的锁儿罕失剌领着只儿豁阿歹前来归顺。只儿豁阿歹爽直地说：“从山上射伤你的就是我。如果你让我死，只不过溅污手掌大的一块土地。倘若饶我一命，我将为可汗赴汤蹈火，横断黑水，踏碎白石。如果命令我来，我将踏碎青石而至。若是命我出去，我将踏碎黑石而去”。这位草原勇士襟怀坦白的话语引起了铁木真的共鸣。他非常喜欢这种直率和勇气。“作为敌人的人，总是避谈自己杀过人，采取过敌对行动。隐瞒自己，避谈嫌疑，而你却直率相告，毫无忌讳，真可以作朋友”。铁木真又说： “那你就把只儿豁阿歹改作哲别(箭镞之意) 吧。”其后，哲别成了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将。

嘉泰二年(1202)，铁木真的武力更加充实，为了彻底歼灭宿敌塔塔儿部，他严申军令 (札撒)：

“如果战胜敌人，不许贪恋财物，待完全胜利后，财物由大家均分;如果受挫，要突围回到原阵地，再返身冲杀，突围不返者，斩首示众”。

随后，铁木真征讨答阑捏木儿格思 (今蒙古东方省贝尔湖南讷墨尔根河地) 的察罕塔塔儿、按赤塔塔儿等部，穷追至兀鲁回·失连真河，经过一场刀戈相击的殊死格斗，将塔塔儿部消灭。

为报杀父之仇，铁木真将有车轮高的塔塔儿男子全部屠杀。妇女和幼儿作为奴隶分配给各家役使。塔塔儿部遭到了彻底毁灭的厄运。

在征服塔塔儿时，部下阿勒坛、忽察儿、答里台斡赤斤等贵族不遵从法令，仍按老规矩随意抢掠，铁木真派忽必来、哲别二人将他们抢到的牲畜、财物全部没收，然后分配给众军。

歼灭了塔塔儿部，蒙古高原富饶的东部土地和众多部落几乎都归并在铁木真统治之下，其势力愈益强大起来。

王罕对铁木真的尽兴表演开始从内心感到不安，对这一新兴势力的发展过猛也有所顾虑。善于看风使舵的札木合乘机从中挑拨离间，拨弄是非，向王罕进谗言，诋毁铁木真。在共同讨伐乃蛮部的不欲鲁汗时，王罕与铁木真先是凭据有利地形将乃蛮军击退。在与不欲鲁汗的部将交战时，王罕轻信谣言，擅自撤军，结果反被乃蛮部截击，幸亏铁木真拼力相救，王罕才得以脱险。他悔恨自己目光短浅，再次与铁木真宣誓为盟。

这种盟誓在 “今朝是友，傍晚成敌”的混乱时代很快就失去了其吸引力。以父子相称，“如车之两辕” 的王罕和铁木真之间因利害冲突终于彻底决裂了。

铁木真曾为长子术赤向王罕之子桑昆的女儿求婚，结果遭到无礼拒绝。骄横自大的王罕仍未把铁木真当成平等的同盟者。双方的关系再度恶化。

嘉泰三年 (1203) 春，王罕父子伪许婚约，邀请铁木真赴宴，想乘机杀之。铁木真信以为真，带领十名随从前去。行至中途被知悉内情的王罕部下蒙力克劝阻。桑昆知道奸计泄露，准备偷袭铁木真。然而这件事被在阿勒坛的弟弟也客扯连家放牧马群的巴歹和启昔礼听到，他们连夜驰奔铁木真，报告此事。王罕发兵来袭，铁木真仓促整军迎敌，大战于合兰真沙陀之地。同 “形势盛强”的王罕相比，铁木真当时还处于劣势，虽经苦战，稍却王罕军，但终因寡不敌众，队伍溃散。

“合兰真沙陀之战”是铁木真平生最艰苦的一场战斗，他第一次单独与蒙古高原上最强大的贵族势力进行了较量。虽然暂时失利，但他并没有被吞吃掉。他一面遣派使者历数王罕背盟弃约诸事，并请求媾和; 一面利用喘息时机，休养士马，收集部众，驻扎在班朱尼河，这时他的处境十分艰难，以野马为食，汲浑水为饮。他与追随的伴当们一起盟誓：

“如果我取得天下，我将同你们同甘苦、共命运。若违背誓言，就象这河水一样”。

班朱尼河盟誓成为史册中艰苦创业的佳话，经过短时期积聚，铁木真的军事力量又迅速发展，准备再与王罕决战。

这时的王罕却与追随他的其它蒙古贵族发生了分裂。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答里台等人密议要袭击王罕自立为王。王罕察知以后，起兵攻之。答里台和蒙古巴阿邻、嫩真二部、克烈撒合夷部又投归铁木真，札木合等逃向乃蛮部。

铁木真探知王罕正搭起金帐，大摆宴席，酗酒作乐，毫无戒备，遂用偷袭战术，秘密包围折折运都山王罕驻地，发动突袭。经过三昼夜激战，王罕父子终因力不能支，落荒而逃。王罕逃至乃蛮边界，在借水喝时被乃蛮守将捕杀。其子桑昆逃到西夏后被逐出，又辗转至曲先 (今新疆库车)，也被杀死。

消灭蒙古诸部中最为强大的克烈部，并其部众，是铁木真被推举为蒙古部首领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论功行赏、封地分民之后，他的势力范围已与西部的乃蛮部接界了。乃蛮部是当时蒙古高原上唯一还有力量能与铁木真抗衡的部族。

此时乃蛮部国势已衰。太阳罕懦弱无能，只知打猎娱乐，他的兄弟各居一方，不能统一。部将心怀不满，军纪松弛。然而太阳罕仍十分骄横，并有称霸蒙古高原的野心，夸下海口要征服蒙古。他扬言 “天下止有一个日月，地上如何有两个主人，我要将蒙古人生得好的妇女掠来，将他们的弓箭夺来”。太阳罕自恃高大，看不起“歹气息、破衣服”的成吉思汗等蒙古人。他遣使联络东部的汪古部，约其夹击蒙古。但汪古部首领阿刺兀思剔吉忽里将使者缚送铁木真，报告了乃蛮人要来进攻的消息。

嘉泰四年(1204)，太阳罕统兵东进，至杭海岭北的合池儿水 (今哈瑞河)下营，会合篾儿乞部首领脱脱，斡亦剌部首领忽都合别乞以及札木合所率领朵儿边、合答斤、散只兀、泰赤乌等残部，共同进攻铁木真。

铁木真早已将乃蛮部物色为下一个进攻目标，乘其来犯，正是攻取的良机。他在帖麦该川召集大会，商讨对策。分析敌情后，决定起兵应战。他进一步健全了军事组织以便统一指挥。把军马集中在合勒合河旁，下令进行整顿。将所有军队按千户、百户、十户统一编组。委派富有战斗经验的可靠贵族统领。并设置了八十宿卫，七十散班，拣选技能、体格、容貌兼优的精兵作为护卫军。命令阿儿孩合撒儿统领1000名勇士，战时在铁木真身边战斗，平时充任值勤卫士。同时还规定了轮番宿卫制度。

军队的整编和护卫军的建立，使铁木真的军队成为一支纪律严明、高度集中的武装力量，它不仅加强了铁木真的权力，而且使追随铁木真的将领们得到了大小官职，从而激励他们更忠诚、更勇猛地为他的 “帝业” 战斗。

为痛击乃蛮部的进犯，铁木真祭祀了军旗，祈求军神保佑，然后率军沿怯绿连河而上，以哲别、忽必来为先锋，抵达萨里川。为壮大自己军队的声势，铁木真让每一个士兵在阵地上点燃了五处火堆，迷惑敌人。太阳罕原以为蒙古人少马瘦，可以轻取，听到前哨报告，又惊疑畏惧起来。此时札木合等人又率部离去，乃蛮人军心大乱。在纳忽昆山，两军交战。胸中燃烧着火一样斗志的蒙古军士愈战愈勇，乃蛮军败阵溃退。太阳罕受伤被擒，不久死去。他的儿子屈出律率残部逃奔其叔不欲鲁汗。铁木真乘胜进抵按台山前，征服了太阳罕所属的乃蛮部众。

嘉泰四年(1204)冬，铁木真北攻篾儿乞部，尽服麦古丹、脱脱里、察浑三姓部众，脱脱等也逃奔乃蛮不欲鲁汗。兀洼思篾儿乞部首领带儿兀孙先已献女迎降，既而复叛，很快就被平定了。

开禧二年(1206) 成吉思汗建国后，发兵攻打按台山的乃蛮不欲鲁汗，在莎合水(今科布多河上游索果克河)将其消灭。依附不欲鲁汗的屈出律、脱脱等逃到按台山以西。斡亦剌部首领忽都合别乞不久后向成吉思汗投降。于是，哈剌温山以西、按台山以东地区全归于成吉思汗。

在克烈、乃蛮、篾儿乞等部相继败亡之后，札木合也完全丧失了部众，狼狈逃窜到唐努山中，在那儿靠捕杀野羊为生。后来被他的五个伴当捕送到了铁木真跟前。札木合说：“黑老鸦竟拿了鸭子，奴隶竟擒了自己的汗”。铁木真听罢下令说：“敢捉拿自己正主的人，如何留得”。于是将倒戈者全部斩首。看着眼前的札木合，回想往日的友情，铁木真很想救他一命。作为草原骑士的札木合却请求道：“安答如果可怜我，那就尽早赐我一死。若蒙安答垂怜，在杀我的时候不要让我流血，请快点杀吧!”铁木真无可奈何地说：“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就依照他的请求办吧”。于是札木合被装入口袋杀了，这种不流血的杀法是蒙古人杀死有罪的尊贵人物的惯例。

铁木真顺历史潮流而行，充分利用各部贵族之间以及他们同其属民、奴隶之间的矛盾，极力加强汗权，在夹缝中茁壮成长，驾驭着 “用人肉养着，铁索拴着”如同猛狗饿鹰般的队伍，终于扫平了漠北草原上一个个贵族营盘，完成了统一事业。

三、游牧帝国的建构

开禧二年(1206)春，铁木真召集贵族首领们在斡难河源举行大会。建九脚白旄纛，即大汗位。巫师阔阔出声称求得了上天的启示，对铁木真说：

“如今地上各称古尔罕之诸国君均为你所服，其领土均归你治下，因此你亦应有普天下之汗、诸王之王的尊号。上天旨意，你的称号应为成吉思汗 (成吉思意为 “海洋”)”。

成吉思汗建立的国家称为“也客·蒙古·兀鲁思”，即大蒙古国。至此，蒙古各部都统一在大蒙古国的统治之下，按照 “千户”的组织形式编组起来，一个统一的蒙古民族共同体从此出现在世界舞台上。

成吉思汗即位后，就在嘉泰四年 (1204) 整顿军马，建立千户制的基础上，将全蒙古百姓划分为95千户，分别授与共同建国的贵族、功臣，任命他们为千户那颜 (千户长)，世袭管领。各千户的户数并不是整齐划一的，其下分为若干百户，百户之下为十户。千户的组成有两种形式，一是由同族结合而成，多数则以不同部族的人民混合组成。

千户制度是蒙古国家政治体制中的最重要的一环。千户作为统一的基本军事单位和地方行政单位，取代了旧时代的部落或氏族结构。通过编组千户，全蒙古百姓都被纳入严密的组织，由汗委任的那颜管领着，在指定的牧地范围内居住。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所属千户。国家按千户征派赋税和调发军队。所有民户都应在本管千户内 “着籍应役”，负担差发，不分贵贱，皆不得免。凡15岁至70岁的男子都要服兵役，随时根据命令自备马匹、兵仗、粮草，由本管那颜率领出征。“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此时的蒙古政体已转变为封建的领主分封制。

成吉思汗还任命木华黎为左手万户，管辖东边直到哈剌温山(今大兴安岭)方面的诸千户;博尔术为右手万户，管辖西边直到按台山方面的诸千户;纳牙阿为中军万户;豁儿赤领巴阿邻部三千户，加上塔该、阿失黑二人所管的诸族百姓，合为万户，镇守沿也儿的石河(今额尔齐斯河) 的林木百姓地面。管领格尼格思千户的忽难，成为长子术赤所属百姓的万户。万户只是军事统帅。

蒙古国的最高统治集团是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全蒙古百姓都是他们的臣民。按照分配家产的体例，成吉思汗将百姓分配给诸子、诸弟。各支宗王都可以完全支配分属于自己的百姓和各级那颜，再将他们分配给自己的亲族。那颜们对大汗和诸王则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他们实际上是被委任管理百姓的地方军政官员，如果不称职或有不忠诚的行为，大汗可以将他们治罪，褫夺其职务，另授与他人。

成吉思汗建国后不允许任何与他的 “黄金贵族”相抗衡的力量存在。晃豁坛部族蒙力克老翁享有崇高的地位，他的儿子阔阔出利用自己萨满巫师的影响，将教权介入政治并与成吉思汗家族争夺百姓。许多人都投到他那儿去了。成吉思汗的末弟斡赤斤为了夺回逃民，遣人去要人时竟遭到了侮辱。妻子孛儿帖流着泪对成吉思汗说：“你还健在的时候他们就这样侮辱我们，万一您驾崩了，他们怎能听从我们孩子的管辖?”成吉思汗决心要除掉阔阔出。

第二天，蒙力克率领7个儿子来访。阔阔出刚在酒桶旁边坐下，斡赤斤就上前要与他较力气，刚到帐殿外面，就有三个大力士折断了阔阔出的脊梁，将其杀死。成吉思汗说：“阔阔出动手打了我的兄弟，用毫无根据的谗言离间我们，违背了天意，所以苍天把他的生命和尸体都收回去了”。然后他又责备了对儿子劝戒不严的蒙力克。

千户制度是成吉思汗防止旧贵族复辟的重要措施。任何那颜，不管地位多么尊崇，都是皇室的臣仆。那颜们则高居于蒙古牧民之上，有着世袭的职位。在本管范围内，掌管着分配牧场，征收赋税，差派徭役和统领军队等权力。高级的那颜还可以参与选立大汗、商议国策和掌管国政。通过赏赐和战争中的掳掠，他们拥有大量牲畜、财物和奴隶。建立有特殊功勋的那颜还被授与种种特权。那颜阶级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统治人民的支柱。

为确保至高无上的汗权，成吉思汗建立了一支更强大的由大汗直接控制的常备武装。他将护卫军扩充至1万名，由1000名宿卫、1000名箭筒士和8000名散班组成。护卫军的主要责任是保护大汗的金帐和分管汗廷的各种事务，同时也是大汗亲自统领的作战部队。

成吉思汗规定了严格的护卫轮流值班制度。宿卫值夜班，箭筒士和散班值日班。各分为4队，总称为四怯薛。轮番入值，每番3昼夜。入夜后，不许任何人在宫帐前后行走，违者宿卫得捕之; 未经允许闯门而入者，宿卫可以立即将其处死; 任何人不得杂入宿卫队中，亦不准探问宿卫人数。群臣奏事，都要经过卫士的通报方可入帐，奏事时值班卫士也不得离开大汗左右。

成吉思汗令其最亲信的四杰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四家世袭担任四怯薛之长。他们是大汗的亲信内臣。护卫之长作为大汗的侍从近臣，地位居于千户那颜之上，担任着中央政府的职能。他们还常作为使者出外传达旨意，处理重大事务。其调任外官，多担任重要职务。因此，充任卫士成为那颜阶级做官的最便捷的途径。

成吉思汗掌握着这样一支最强悍的亲信军队，就足以制约任何一个在外的诸王和那颜。各级那颜的子弟被征为护卫军，等于“质子”。这有助于成吉思汗更牢固的联系和控制分布在各地的那颜，使他们效忠于自己。护卫军成为成吉思汗巩固新生的统一国家防止旧贵族复活和对外进行掠夺和扩张的有力工具。

成吉思汗建国以前，蒙古人还没有文字，“凡发命令，遣使往来，止是刻指以记之”。攻灭太阳罕时，成吉思汗浮获了畏兀儿人塔塔统阿。因他精通本国文字，就命他教子弟学习。其后又有不少畏兀儿人被用为蒙古贵族子弟的教师，他们对蒙古文的创制做出了贡献。

畏兀儿蒙古文创制出来以后，成吉思汗就用它发布命令，登记户口，编集成文法(大札撒)，记录所办案件等，成为加强统治的重要辅助手段。

开禧二年 (1206)，成吉思汗任命其养子失吉忽秃忽为大断事官，告诫他说：

“当我被长生天护祐着，使天下百姓入轨就范的时候，你要作我的耳目，把毡帐、板门里的百姓分成份子，作为领民分配给母亲、我们、弟弟和诸子侄，任何人不得违背你的话。”

由大断事官专门负责掌管民户的分配。成吉思汗又命失吉忽秃忽审断刑狱词讼。负责惩治盗贼，察明诈伪，施以刑法。他说：

“把一切领民的分配和断了的事宜都要造青册写在上面。凡是失吉忽秃忽向我建议而写在青册白纸上的规定，直到子孙万代不得更改。更改的人要治罪”。

大断事官实际上是蒙古国的最高行政官，相当于汉族官制中的丞相。大断事官之下还有若干断事官作为僚属。此外诸王、贵戚、功臣有份地者，也各置断事官管治其本部百姓。

在蒙古人长期形成的种种社会习惯和行为规范的基础上，成吉思汗重新确定了训言、札撒和古来的体例，制定了蒙古法律 “大札撒”。他对法律非常重视，指出：

“后世的统治者、王公、勇士、官人实行统治时，如不遵守法律，治政大业将濒临险境，随即就会灭亡。那时想找第二个成吉思汗，连看见也不可能了”。

“500年、1000年、1万年之后继承我位的子孙，如果保全法令而不改变我的法令，上天将授与你们极大的繁荣”。

札撒主要由习惯法和训令构成。它是当时人民必须遵奉的法律。它规定： 那颜们除君主外不得投托他人，违者处死; 擅离职守者处死; 搆乱皇室，挑拨是非，助此反彼者处死; 收留逃奴而不交还其主者处死; 盗人马畜者，除归还原马外，另赔偿同样的马九匹，如不能赔偿，即以其子女作抵，如亦无子女，则将其本人处死等等。这些无疑都是保护最高统治权和那颜阶级利益的条款。

还有一些保护游牧经济和社会秩序的条款，如： 禁止污染水源; 禁止向火中吐痰;“禁草生而爇(锄)地者，遗火而爇草者，诛其家;拾遗者，履阀者，相与淫奔者，诛其身。”说谎诈骗者，以幻术惑人者处死等。此外，一些蒙古民族的习惯和迷信禁忌也被订入札撒，如宰畜而食需缚其足，剖其胸，以手紧抓其心直至畜死，方可食其肉，如效回回之宰畜者，将置于极刑; 禁便溺于水中或灰烬之上，禁洗涤衣服等。

处罚犯人的刑法，一是处死，一是流放或罚充敢死士遣赴阵前效力，三、四次后免罪; 一是籍没家产、人口。

“札撒”的制定，对绥服被征服的民众，使人民各安其位，整顿社会秩序，加强蒙古政权的统治起到了积极作用。

成吉思汗统一蒙古的业绩以及他加强集权统治的措施构建了蒙古帝国的基本骨架，为他在更大范围内进行扩张战争奠定了基础。随着蒙古国内部能量的积聚、膨胀，其势力的向外喷发已势不可拒了。

四、征伐西夏和金国

成吉思汗及其黄金家族，把掠夺财富视为最光荣的事业。漠北统一以后，蒙古各部的人口和牧地已按照等级分配完毕，不能再互相掠夺了。于是，富饶的邻国就成为他们继续进行掠夺战争的目标。

成吉思汗对他的部下说： “男子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和战胜敌人，将其根绝，夺取其所有的一切，迫使其结发之妻痛苦，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以侍寝席”。他把所有国家都看成黄金家族可以占有的财富，勉励儿子们：“天下土地广大，河水众多，你们尽可以各自去扩大营盘，占领国土”。这种强烈的掠夺欲望成为成吉思汗不断进行对外战争的内在动因。

成吉思汗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在统一漠北的战斗中他已表现出善于使用将领驾驭军队的才能和一往无前、不惜一切代价克敌制胜的坚韧精神。精锐的蒙古铁骑在他的统帅下成为威胁各民族生存的可怕力量。

统一蒙古后，成吉思汗的兵力总数已超过10万。在征服诸国的过程中，蒙古国的兵力又不断得到扩充。契丹、畏兀儿、哈剌鲁等各族军队被调发从征的也为数不少。利用中原地区的先进武器和先进技术，更增强了蒙古军的战斗威力。如善制鸣镝的刘仲禄，善造攻城之具的郭侃、石天应，善造火石炮的薛塔剌海和张荣父子等被搜罗到部下，在东征西讨中起了很大作用。

党项贵族建立的西夏政权成为蒙古人征服的第一个目标。

成吉思汗早已谋划着进攻金国，他担心西夏与金国合力从西面牵制蒙古。为免除西夏可能构成的侧面威胁，他采取了先攻西夏扫清外围的战略。

开禧元年 (1205) 三月，成吉思汗灭乃蛮后率军第一次侵入西夏，攻破边境城堡力吉里寨，毁其墙垒。从此进至经落思城，复攻破之，并略取旁近诸地，掠其牲畜人口。四月，蒙古军带着大量战利品和无数骆驼、羊、马返回漠北。这是一次以抄掠为目的的战争。西夏统治者庆幸蒙古没有深入，他们没能对北方的强敌予以高度警惕。

开禧三年 (1207) 秋，成吉思汗以西夏不肯纳贡称臣为由，第二次侵入西夏，攻破斡罗孩城，四出掳掠。西夏汇集右厢诸路军抵抗，蒙古军不敢深入，于次年春天退回。

嘉定二年 (1209) 秋，成吉思汗第三次入侵西夏，从兀剌海西关口进入河西。夏襄宗安全以太子承祯为主帅，以大都督府令公高逸为副，率兵5万抵抗。但蒙古军很快击败西夏军，杀死高逸。蒙古军继续攻兀剌海城，守将出降，太傅西璧氏率兵巷战，力尽被俘。蒙古军长驱直入，进攻中兴府 (即西夏都城兴庆) 外围要冲克夷门 (贺兰山的一处关口)。嵬名令公率五万西夏守军拒战，挫败蒙古军，双方相持了两个月。待西夏守军斗志松懈，蒙古军设伏擒嵬名令公，攻下克夷门，进围中兴府。中兴防守坚固，不能攻下，蒙古军遂引河水灌城，居民被淹死无数。后外堤决，蒙古军营反被倒淹，只得撤围。成吉思汗又派使者入城谈判，迫使安全纳女请和，每年向蒙古纳贡。西夏因向金求援遭到拒绝，遂转而采取了臣服蒙古向金国进攻的政策。因两国统治者均乘人之危以谋己利，不相互救助，最终是唇亡齿寒，各个被击破。

蒙古与金很早就是仇敌。成吉思汗的曾祖父合不勒汗曾杀死金朝使臣，率蒙古部反抗金朝。合不勒汗死后，其堂弟俺巴孩继立，被塔塔儿人捉去献给金朝，金朝皇帝将俺巴孩残酷处死。后来成吉思汗联合金朝攻打塔塔儿部，并接受了金朝的封号，向金朝进贡。他一边刺探金人虚实，一边伺机报仇。有一次，成吉思汗到净州 (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北)送贡品，金朝派卫王完颜永济去接受，成吉思汗看不起他，不按规矩行礼，双方闹得很僵。

嘉定二年(1209)，金章宗病死，完颜永济继承帝位，派使者向蒙古颁布诏书，成吉思汗一听是永济当了皇帝，便使劲向南方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我以为中原的皇帝是天上的人。原来象他这样愚笨、卑鄙、软弱无用的胆小鬼居然也能做皇帝，我怎能向他下跪呢?”

说罢，他跳上马扬起鞭子愤然离去。从此以后蒙古与金朝便决裂了。

成吉思汗从投到自己麾下的金朝叛臣口中对金朝的政局了如指掌。嘉定四年(1211)三月，他做好了伐金的一切准备。在为祖先复仇的口号下，成吉思汗对金朝展开了全面攻势。他亲率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四个儿子和数万精兵良将，从怯绿连河起兵，经草原南下，连克昌州 (今内蒙古太仆寺旗西南九连城)、桓州 (今内蒙古正蓝旗北四朗城)、抚州。金军以30万大军守野狐岭(今河北万全膳房堡北)，成吉思汗挥师攻之，金军大败，死者蔽野塞川。金将完颜承裕等慌忙觅路逃跑，蒙古军跟踪追至浍河堡(今河北怀安东)，将金军大部分消灭。蒙古军前锋突入居庸关，攻中都(今北京)不克，退出。

接着，成吉思汗分兵四出，攻取了山西、河北、山东和东北的许多地方。蒙古军残暴成性，烧杀掳掠。大肆抢劫金帛、子女、牛羊马畜。许多房屋被焚，城郭变成废墟。两河山东数千里之内，人民几乎被杀尽。

金王永济柔弱无能，见蒙古军来势凶猛，未战就先乞和。对蒙古军的抄掠，他束手无策，与臣下相对哭泣。朝廷赏罚不明，任人不当。西京 (今山西大同) 留守胡沙虎弃城逃跑，又擅取库银，夺官民马，均不加罪，反以其资格老为由，使领军守卫中都城北。嘉定六年 (1213)，胡沙虎以怠忽职守受责，竟发兵入都，杀永济，另立完颜珣(宣宗，1213——1233在位)。自为太师、尚书令。元帅右监军术虎高琪因兵败惧罪，又先下手杀掉了胡沙虎。金朝统治一片混乱。

嘉定七年(1214)，成吉思汗从山东返回，驻中都北郊。将领们请求攻破中都，成吉思汗不同意，他派人告知金主说：“你的山东、河北郡县已全为我占有，仅剩下孤零零的一座京城。这是上天在削弱你。我现在撤军，你应该犒赏我的兵马，消消我众将帅的火气才是”。金帝不敢乘蒙古军长途跋涉困乏之机反攻，只得派丞相完颜福兴为使节献永济女歧国公主及金帛、童男童女等求和。成吉思汗返回漠北。

金朝因国力衰竭，已无力守住中都，为躲避蒙古的压迫，准备迁都河南汴京。恰在这时，发生了金国阻止蒙古派往南宋的和平使节的事件。成吉思汗对此非常气恼，认为缔结和约还要迁都，这是破坏条约准备再战。他再次下令策马南进。

蒙古军逼近中都并将其包围。中都附近州县守将和官员纷纷投降，前来救援的金军均被击溃，留守中都的金军主帅抹燃尽忠弃城而逃。1215年5月，蒙古军进占中都，驻在桓州的成吉思汗派失吉忽秃忽将中都府藏尽数运走，并派兵驻守中都。

攻伐全国期间，成吉思汗还非常留意对辽东的争夺。约在嘉定四年(1211)，契丹人耶律留哥在隆安(今吉林农安)、韩州(今吉林梨树八面城)一带发动了反金起义。他屡次打败前来镇压的金军，队伍发展至10万人。嘉定五年(1212)初，留哥率部投奔蒙古，成吉思汗在金山 (今大兴安岭某处)与他相会。双方斩白马、白牛，面朝北方断矢为盟。嘉定六年 (1213)，金朝以完颜承裕为帅率军60万讨伐留哥。成吉思汗派兵救援，大破金军。留哥将缴获的辎重献给成吉思汗，自立为辽王。

嘉定八年 (1215) 五月，成吉思汗在行宫召见了辽、金名家，其中就有辽国后裔耶律楚材。耶律楚材身长八尺，头大过人，声音宏亮，还蓄着漂亮的长胡须。成吉思汗一眼就被他吸引住了。为将楚材引为智囊，他说： “辽与金是世代冤家对头，我攻打金国，总算为你报了仇”。楚材诚挚地答道：“父祖以来，皆作人质服仕金国，一旦为人臣下，怎敢抱二心怨恨君主呢?”成吉思汗为他的志操和态度所感动，将其置于左右。因楚材长髯俊美，他常称他为 “长胡子”。遇到灾异，成吉思汗常请楚材占卜天意，而且每每灵验。他惊叹道： “你对天上的事无所不知，更何况是人间的事呢?”他向窝阔台推荐楚材，称赞说： “他是上帝赐给我家的，以后军国庶政完全可以委托给他。”到太宗时代，耶律楚材果然成了一位在政治、经济、教化等方面大展才能的卓越的政治家。

嘉定十年(1217)，成吉思汗在漠北图拉河畔，对从军多年的将士论功行赏，同时改编部队。深得成吉思汗信任的木华黎被封为国王。成吉思汗叮嘱道：“太行以北，朕亲自治理。太行以南，由你治理。”并赐以九旌九旗以吩咐诸将。还告诫将士说： “木华黎以此旗为号令，见到他，应看作是我已亲临。”他留木华黎经略中原，自己则于嘉定十二年(1219) 扬鞭策马踏上了万里西征之路。

五、席卷欧亚的黄色风暴

在蒙古铁骑向西挺进的征程上，首当其冲的是地处中亚的花剌子模国。

花剌子模是中亚古国之一，位于阿姆河下游。其王号花剌子模沙 (波斯语，意为王)。它摆脱了西辽和墨尔柱帝国的统治之后，发展成为伊斯兰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志骄气盛，竟计划向东扩张，征服中国，创建一个世界帝国。他的狂想还未来得及付诸实施，一个更强大的对手已在东方崛起，并且势力已扩展到了他的门前。

成吉思汗攻入金国的消息传到中亚。摩诃末为证实这一消息并探听蒙古实力，约在嘉定八年 (1215) 底，他派以巴哈丁·剌只为首的花剌子模使团到达中都，亲睹了战争带来的惨状。成吉思汗在驻营地款待了使者，并提议：“朕为东方的统治者，沙就为西方的统治者吧。我们双方保持和平友好的关系，要允许商人自由通行，进行贸易”。当时成吉思汗并无征服西方的计划，只是着意于通过贸易获得异国物品。他曾颁布一道法令(札撒)： 凡商人至其境者，将保证其安全营业; 凡有贵重物品，需先送到他那里由他选购。

穆斯林商人更热衷于东西方贸易。几乎与巴哈丁使团同时，3个花剌子模富商率领商队，携带金锦、布匹到蒙古，其中1人索价每匹锦缎3锭钱，而其原值则不过10到20底那儿 (志费尼认为，一锭约等于75底那儿)。成吉思汗很生气，命令将库内所藏金锦锻匹拿给他看，表示此类物品对蒙古人并不新奇，并下令将其货物没收。其他商人见此情形，不敢再要价，慌称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是送给汗的礼物，成吉思汗转怒为喜，命每匹金锦给值1金锭，每2匹布给值1银锭，对前一个商人也付给同样价钱。

成吉思汗也派出使团携带大量贵重礼品去花刺子模回访，使团首领为花剌子模人马哈木、不花剌人阿里·火者和讹答剌人玉素甫·坎哈。嘉定十一年 (1218) 春使团到达河中，转达了成吉思汗愿与花剌子模缔结和约、互通贸易的旨意。摩诃末于夜间单独召见马哈木，探问成吉思汗的虚实，马哈木谎称成吉思汗的军队数量装备与花剌子模不能相比，明显处于劣势。这正符合摩诃末自恃强大的狂妄心理，他听后非常满意地答应与成吉思汗缔结和约。

随蒙古使团一起出发的蒙古商队共450人，他们用骆驼驮载金银、丝绸、毛皮等到达花剌子模边境城市讹答剌。讹答剌长官亦难出贪图商队财物，竟诬指他们为间谍，将他们扣押起来，然后写信报告摩诃末。摩诃末命令将商人全部杀掉，货物没收。

成吉思汗闻讯后，流下了愤怒的热泪，决意兴兵复仇。他派3个使臣到花剌子模指责摩诃末背信弃义，并要求交出凶手亦难出。摩诃末严辞拒绝，下令杀死为首的使臣，将其余2人递去胡须，驱逐出境。胡须对伊斯兰教徒来说是权力的象征，割掉它是奇耻大辱。不斩来使、不杀说客是国家间交往的惯例。自己的使节蒙此厄运，雄狮一样的成吉思汗再次被激怒了。他登上山巅摘下冠帽，祈祷达三天三夜，求神灵佐助。决计攻伐花剌子模。

从回回商人提供的情报中，成吉思汗对花剌子模的兵力及国内情况已有充分了解。他召开会议做了认真周密的安排。

他派遣先锋哲别率领一支军队，消灭了盘距西辽的屈出律，扫除了进兵路上的障碍。

大将速不台在畏兀儿北境击溃篾儿乞残部后，尾追逃敌，在咸海以北的草原上将他们消灭。花剌子模国王得悉后，发兵北进，与蒙古军相遇。蒙古军帅声明此系为他事作战，但摩诃末置之不理，仍向他们进攻。蒙古军被迫应战，一部铁骑直捣花剌子模中军，摩诃末险些被擒。幸得其子札兰丁救援才得以脱身。速不台胜利班师，向成吉思汗汇报了与花剌子模军队初次接触的情况。 至此， 花剌子模与蒙古之间的所有冲地带全被成吉思汗征服。

嘉定十二年(1219)，成吉思汗待马群肥壮之后，率领蒙古军和金国、西夏新归附的契丹军、汉军、河西军和畏兀儿、哈剌鲁首领率领的军队以及大批能工巧匠，翻越阿尔泰山，开始了西征。

成吉思汗的军队总数不足20万，但其军威严整，战斗力很强。当时花剌子模拥有约40万军队，但其组织庞杂，训练不足，士气低落。在大敌压境之时，摩诃末有些惊慌失措，考虑到与母后的矛盾，他采纳了分兵把守城堡的策略，他自己则准备退缩到阿母河以南，并随时准备放弃河中。

嘉定十二年 (1219) 秋，成吉思汗统全军向花剌子模进发，抵达讹答剌。在此分兵4路：一路由察合台、窝阔台指挥攻打讹答剌;一路由术赤指挥沿忽章河而下取毡的;另一路由阿剌黑那颜率领南下取别纳客忒 (今苏联乌兹别克共和国塔什干南，锡尔河北岸)、忽毡(今苏联列宁纳巴德)等地;成吉思汗和拖雷统主力，越过沙漠，直趋不花剌。

讹答剌的攻防战极为激烈。城内军民拼死抵抗，弓箭射尽了，他们就投掷侍女们砸碎的砖瓦进行防御。经过5个月的苦战，蒙古军队终于攻破城防。守将亦难出率余部继续抗击，最终被生俘。蒙古军杀掠之后夷平了讹答剌城。亦难出被送往驻屯在撒麻耳干的成吉思汗处。成吉思汗下令往爱财如命的亦难出的眼睛和耳朵里灌注溶化了的银块，将其杀死。给死于非命的商人报了仇。

术赤一军攻下昔格纳黑(今苏联哈萨克共和国契伊利东南)、小八真(在昔格纳黑西北)，逼临毡的。守将弃城逃跑，城民自动组织抵抗，因缺乏作战经验，很快被蒙古军攻破。术赤命阿里·火者为毡的城长官，镇抚降民，另遣一将分兵西进，攻取养吉干 (今苏联哈萨克共和国卡札林斯克南)，于是锡尔河下游诸城尽被蒙古占领。

成吉思汗与拖雷率领人数最多的中军渡忽章河后攻克讷儿等城，于嘉定十三年(1220)二月抵不花剌。不花剌是中亚细亚的大城市，守卫该城的是上万名骑兵，蒙古军布置好包围的阵势，进行了连续不断的进攻。守将率领一部分人马逃跑，结果被蒙古军队尾追至阿母河附近消灭。

第二天，不花剌城的僧官、绅士们献城请降。成吉思汗入城后，乘马直入回回礼拜寺，在那里设宴庆功。蒙古兵士将珍藏伊斯兰经典的经箱搬来当马槽，将古兰经抛掷满地，任马蹄践踏、蹂躏。他们把装酒的皮囊带到寺内，让城内的歌妓跳舞唱歌为其取乐。让高僧、法官给马饮水喂草。

成吉思汗召集城民训话，宣布花剌子模沙背信弃义的罪孽，声称自己是 “上帝之鞭”，降罚于此国之人。当时还有一部分军民据守内城不降，蒙古军在抄掠之后，纵火将居民房屋焚毁，以孤立内城守军，并用火攻破内城，三万多名抵抗者全遭屠戮。繁荣的不花剌城被夷为平地。残存的人民、丁壮被驱使从征。

嘉定十三年 (1220) 三月，成吉思汗把烟火冲天的不花剌抛置身后，又开始进围河中首府撒麻耳干 (意为 “肥沃的都市”，摩诃末在吞并河中后以此为都城)。察合台与窝阔台也率军来此会合，各驱降民随军攻城。

摩诃末听到蒙古军进入河中的消息，慌忙逃离撒麻耳干(今撒马尔罕)，退到阿母河以南。撒麻耳干的城防尚未峻工，城中五、六万守军竟不敢出战。围城第三日，有一部分城民出城突袭蒙古军，但中了埋伏，全部被歼。第五日，守军和城民献城投降。蒙古军入城后，拆毁城堞，逐出市民，纵兵大掠。

成吉思汗将投降的将卒3万多人包围在一处平野中，全部杀死。他从居民中签括工匠3万人分赐诸子、亲属，并选3万名壮丁随军作战。其余居民则在交纳赎金后许其回城。契丹人耶律阿海受命为达鲁花赤，留此镇守。美丽富饶的撒麻耳干经战火洗劫，衰敝不堪。耶律楚材有诗咏云： “寂寞河中府，声名昔日闻，城隍连畎亩，市井半邱坟”。

阿剌黑一路蒙古军队很快就攻取别纳客忒等城，但进至忽毡时，却遇到顽强抵抗。守将帖木儿灭里率领精锐退到忽章河中一个岛上的城堡中，坚持抗战，屡屡杀伤蒙古军。直到成吉思汗攻下撒麻耳干，派兵增援，并驱迫讹答剌、不花剌、撒麻耳干等城降民中的丁壮前来攻打，帖木儿灭里才因寡不敌众，率部弃岛登舟，向忽章河下游退却，沿途又遭到两岸蒙古军的追击堵截，乃弃舟登岸，与蒙古军接战，部卒散亡殆尽，单骑逃入玉龙杰赤。

成吉思汗先驻扎在撒麻耳干城区，后移兵那里沙不牧草，休养士马，以待再战。一俟秋高马肥时，他就派遣察合台、窝阔台率领右翼军去取玉龙杰赤，命术赤率本部兵从其驻营地南下会合。自己与拖雷统领中军向阿母河挺进。兵锋指向呼罗珊地区。

花剌子模国王被蒙军进军神速吓得魂飞魄散、茫然失措，得知蒙古军已到呼罗珊，他以出猎为名，携带少数侍从匆匆离开你沙不儿逃向可疾云 (今伊朗德黑兰省加兹温)。

哲别、速不台奉成吉思汗之命去追花剌子模国王，一路上既不停住，也不杀掠，只是加快步伐，紧追不舍。他们渡过阿母河，进抵巴里黑，城民纳款请降，遂留一将镇守，随即分兵向西追赶。沿途传檄谕降，除非遇到阻拦、反抗，并不攻城略地。后两军在剌夷城(今德黑兰之南)会合。得悉摩诃末已去哈马丹(今伊朗西部哈马丹)，又尾追而前。摩诃末在蒙古军到达之前离开哈马丹，辗转藏匿于可疾云附近诸堡，最后逃到宽田吉思海 (今里海) 之南的祃桚答而境。蒙古军跟踪而至，摩诃末遁入宽田吉思海中的一个岛上。在那儿他成为一名虔诚的伊斯兰教徒，依照戒律每天祈祷、忏悔。约在嘉定十三年(1220)底，摩诃末病死，死后仅以一件衬衣裹尸，真是“君临几多邦与国，而今却无安坟处”。他的儿子札兰丁继承了王位。

依照成吉思汗之命，察合台、窝阔台和术赤先后率军抵达花剌子模首都玉龙杰赤(今苏联土库曼共和国库尼亚乌尔根奇)。

玉龙杰赤城跨阿母河两岸，中有桥梁相连，3000蒙古军欲夺取桥梁，结果全被守军杀死。城内守军胆气更壮，屡屡挫败攻城的蒙古军。由于此处将成为术赤的领地，他尽力想避免破坏这座富裕繁华的大都市，采取了软攻的办法。结果激怒了察合台，二人失和，号令不一，连攻数日也未奏效。成吉思汗委派窝阔台为最高指挥官，统一指挥。窝阔台严整军纪之后，发起总攻。双方展开了寸土必争的巷战，激战9天之后，蒙古军终于攻克此城。他们用石油纵火烧屋，将居民全部赶出城外。将工匠押送回蒙古，其余人分配各军，除年轻的妇女和儿童掳为奴婢外，尽数屠杀。杀掠之后，又决阿母河堤，放水灌城，藏在城中的人全被淹死。往日繁华热闹的玉龙杰赤城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

成吉思汗和拖雷率领中军从那黑沙不出发，过铁门关 (今苏联乌兹别克共和国沙赫尔夏勃兹南90公里拜松山中的布兹加勒山口)南下。他从诸军中选拔强悍者组成一支精锐部队，命拖雷率领，先渡阿母河去取呼罗珊诸城; 自统大军进攻阿母河北岸要塞忒耳迷 (今苏联捷尔梅兹)。忒耳迷军民拒绝招降。两军以石砲相战，围攻11天之后，城池被攻破。成吉思汗下令毁其城堡，尽屠其民。其后，他又分兵攻略附近诸城寨。

在阿母河北岸驻冬之后，嘉定十四年 (1221) 初，成吉思汗统兵渡河，抵巴里黑城下。城民首领带着昂贵的贡物出城请降，宣誓效忠。但成吉思汗为讨伐札兰丁认为军队后方留下人口众多的城市与己不利，便以调查人口为名，将无辜的市民全部虐杀，将巴里黑城化为灰烬。

成吉思汗接着进围塔里寒寨(今阿富汗木尔加布河上游之北)，塔里寒军民凭险据守，蒙古军围攻7个月，直到拖雷奉召回军与其父会合，才将这座山城攻克。该城的守军和人民被屠杀殆尽。

这期间，拖雷受父命进入呼罗珊地区，对敢于反抗蒙古的城市进行了最残暴的报复。因一支蒙古小部队在马鲁城下被歼灭，嘉定十四年 (1221) 二月，拖雷率7万精兵围攻马鲁，守军突围失败，马鲁长官出城投降，拖雷伪许不杀。但在蒙古军入城后，即将居民全部赶到城外，选取工匠400人，然后先杀降卒，继屠居民，死者达70万人，马鲁城被夷为平地。

早先蒙古大将脱忽察儿进攻你沙不儿被射死。嘉定十四年 (1221) 四月，拖雷再攻你沙不儿，城中遣教长、绅士出城请降，拖雷不许，下令架大炮、抛石机猛攻，将城墙打塌70余处，蒙古军蜂涌而入，纵兵肆杀，除工匠400人获免外，其余兵民皆蒙屠戮。此外，途思、奈撒(今土库曼阿什哈巴德东)、志费因诸城都遭到疾风烈火般的扫荡。因时至盛暑，成吉思汗召拖雷回军塔里寒，拖雷军于回途攻打也里(今阿富汗赫拉特)，也里城军民进行了8天的抵抗，长官阵亡，拖雷允许城民投降，免于屠城，但札兰丁的1.2万将士被全部杀死。

嘉定十四年 (1221) 夏天，成吉思汗在塔里寒凉爽的山中度过。此时札兰丁继续集结兵力，抗击蒙古军，并颇有小胜。

在攻占克鲁多安城时，成吉思汗的爱孙——察合台的儿子中流矢身亡。远征者在失去爱孙的悲痛中，怒火上冲，下令把那一带的生物不论男女老幼是鸟是兽一律斩尽杀绝，化为无人之境。

得知札兰丁重振旗鼓卷土重来的消息之后，成吉思汗便遣派失吉忽秃忽率三万军队与札兰丁的部众在八鲁湾(今阿富汗查里卡东北)会战，蒙古军大败而归，损失过半。这是自蒙古入侵以来花剌子模军取得的最大胜利，消息传开，已被蒙古占领的一些城市纷纷发动起义，杀死蒙古戍将。但札兰丁部下将领因争夺战利品发生争执，一部分将领率部离去，札兰丁势孤，只得退回哥疾宁。这时成吉思汗已取塔里寒诸寨，察合台、窝阔台亦各率所部来会，于是亲统大军进向哥疾宁，强行军的程度达到两天没有时间做饭吃。札兰丁弃城退到申河 (印度河)。

成吉思汗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占领了哥疾宁，随即尾追到印度河边，札兰丁因缺少渡船，还没来得及渡河。十一月二十四日，成吉思汗下令猛攻，经过激烈战斗，札兰丁部下将卒大部分死伤逃散，札兰丁数次突围受阻，他脱掉盔甲，跃马入河，泅过河去，率4000残兵逃入印度。

嘉定十五年 (1222) 春，成吉思汗命八剌等率领蒙古军2万入印度追击札兰丁，但一直未找到踪迹，入夏后，蒙古军不耐盛暑，只好退兵。不久后，札兰丁也被迫离开印度逃往波斯。

成吉思汗又分遣蒙古军去镇压各城的起义，哥疾宁、也里、巴里黑等城又一次遭到蹂躏。嘉定十五年 (1222)春、夏两季，他都在“大雪山”(今兴都库什山) 以南活动，先是在印度河附近清剿札兰丁的离散部队，而后避暑于八鲁湾川。九月，渡过阿母河，回到撒麻耳干地区驻冬。

哲别和速不台在摩诃末逃入里海后，继续率军抄掠波斯各地。嘉定十四年(1221)初，蒙古军入掠谷儿只(今苏联格鲁吉亚共和国)，败其守军，但因其境内林密路险，难于通行，施即回兵，再至桃里寺(今伊朗东阿塞拜疆省大不里士)，接受城中贵人贡纳，遂往攻蔑剌哈(今伊朗东阿塞拜疆省马腊格)。蔑剌哈城民进行了抵抗，城破后遭到残酷屠杀。接着又南下攻克哈马丹，杀掠之后纵火焚城。此后挥师北攻拜勒寒城，城民杀死蒙古派来议和的使者，蒙古军猛攻，陷城后将居民屠杀殆尽。

嘉定十五年 (1222) 春，哲别等攻入谷儿只境内，攻破其首府沙马哈 (今苏联阿塞拜疆舍马合)。占领了位于太和岭(高加索山)与里海之间隘口上的打耳班(今苏联达格斯坦自治共和国捷尔本特)。然后翻越太和岭进入阿速、钦察部地。阿速人和钦察人联合抵抗，胜负难分，哲别、速不台用厚礼分化对手，将其各个击破。钦察人又与斡罗斯诸王联合进击钦察草原，哲别、速不台引军退却，诱敌深入，然后突然反击，联军溃败，大半被歼。蒙古军将俘虏的三个诸侯捆绑起来压在木板下，在上面举行庆宴，将敌将活活压死。蒙古军乘胜长驱直入斡罗斯南部，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路烧杀抢掠。又沿黑海北岸进入克里米亚半岛，陷速答黑城。嘉定十六年 (1223) 底，他们率军东返，沿亦的勒河 (伏尔加河) 南下，经由里海、咸海北部，与成吉思汗会师。

给充满血腥味的西征送来一阵清风的是长春真人丘处机。

成吉思汗为求长生之药，在西征途中就遣侍臣刘仲禄到山东莱州延请全真教宗师丘处机。长春真人经过一年多的艰苦跋涉，终于在嘉定十五年 (1222) 四月到达成吉思汗行营。成吉思汗当即接见，问道： “真人从远方来，有什么能使我长生的药吗?”丘处机答道：“有养生之道可延年益寿，但无长生之药以保永生”。成吉思汗很赞赏他的诚笃，特许他见时不用跪拜，进汗帐时只须折身叉手即可。在行营，丘处机以无为之教化有为之士，前后讲道三次，指出： “长生之道，清心寡欲; 一统天下，不嗜杀人; 为治之方，敬天爱民。”成吉思汗派人翻译并做了记录。嘉定十六年(1223)二月，成吉思汗射猎时不慎落马，险些丧生，丘处机劝告说：“你年事已高，少出猎为宜。出猎坠马，是天的戒示。”成吉思汗说： “神仙所言甚是，朕为蒙古人，自幼喜爱乘马狩猎，怕积习难改。”成吉思汗深知真人的说教有理，但他很难做到不嗜杀人、清心寡欲。

嘉定十五年 (1222) 闻知西夏有变，成吉思汗决意东归蒙古。他任命花剌子模人牙剌瓦赤及其子麻速忽治理西域各城，并置达鲁花赤监临之。长子术赤留在了钦察草原。嘉定十六年 (1223) 东归途中，成吉思汗驻夏于忽兰巴失。嘉定十七年 (1224) 夏又在也儿的石河驻夏。

在这期间，成吉思汗为加强对征服来的广大国土的统治，将它们分封给了诸子。大抵也儿的石河以西，今咸海、里海之北，属于术赤;畏兀儿与河中之间，原西辽故地，属于察合台; 从叶迷立 (今新疆额敏) 以北，包括今喀拉额齐斯河和阿勒泰山一部分的原乃蛮部地，属于窝阔台。他们与先前分封的成吉思汗的诸弟合撒儿、合赤温、斡赤斤、别里古台等“东道诸王”相对，被称为“西道诸王”。这3个封国即是后来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由于分封诸子，使他们各拥封土，这就为后来因争夺汗位而产生的各系间的斗争埋下了种因，也最终导致了大蒙古帝国的分裂瓦解。应当承认，成吉思汗的分封制对促进各地的封建化与经济文化的恢复发展是有积极作用的。

宝庆元年 (1225) 春，成吉思汗回到蒙古，持续七年的远征象魔鬼卷着旋风一般横扫欧亚，创造了世界征服史上的一大奇迹。

六、一代天骄的殒落

经过长期血与火的西征之后，满身疲惫的成吉思汗在蒙古大本营度过了1225年的夏令。

宝庆二年(1226)，成吉思汗以西夏接纳仇人亦剌合·桑昆、不送质子和拒绝征调为由，兴兵大举侵入西夏。

由于成吉思汗在射猎野马时再次落马负伤，蒙古军被迫驻营休息。年迈的成吉思汗忍着椎心的伤痛没有采纳皇子、大臣们暂时后撤的建议，结果决定先派遣使臣到西夏责其不派兵随从西征且出言不逊之罪。此时西夏抗蒙派得势，他们驳回了成吉思汗的恐吓，宣布准备迎战。成吉思汗带病率军出击，蒙古军攻下黑水等城，驻兵肃州之北，四出抄掠。遂进兵攻取沙州、肃州、甘州，诸州军民进行了英勇的抵抗。肃州城破，遭到残酷屠杀，幸免者仅106户。甘州守臣曲也怯律之子察罕，10多年前即投奔成吉思汗，被收为养子。此次随征，遣人劝其父献城投降。副将杀曲也怯律，并杀蒙古使者。城破，成吉思汗欲尽屠之，因察罕进言杀使拒降之事与百姓无干，才幸免于难。

蒙古军攻西凉府，西夏守将力屈投降，遂进至河曲，取应里等县。这时，夏献宗得旺忧惧而死。 夏人立其侄南平王。 十一月， 成吉思汗率蒙古大军进攻灵州， 西夏王遣嵬名令公统率10万军队来援。蒙古军渡河进击，消灭西夏军，杀死无数，尸体堆积如山。随后成吉思汗到盐州川驻冬，蒙古军在盐州一带肆行杀掠，居民有的打土洞、石洞避兵，得免于难者百无一二。

鉴于西夏军主力被歼，已无法组织有效地抵抗，成吉思汗只留一部分军队攻打中兴，并派察罕入城招降，他自己则于宝庆三年 (1227) 正月率军南下，进入金境，攻陷临洮府和洮、河、西宁、德顺等州，另遣一军攻入宋境掳掠。四月，驻夏于六盘山。六月，继续向南进兵，至秦州清水县。

宝庆三年 (1227) 七月，成吉思汗身患重病，一卧不起。他自知死期临近，便招其三子窝阔台、末子拖雷于枕边，叮嘱兄弟之间要亲密相处，并面授征服金国的策略。他指出： “金的精兵在潼关，南有群山，北临黄河，难以遽然攻破。如果向宋借道，宋与金是世仇，必定会应允，那就可以出兵唐、邓 (两州均在河南)，直指汴京 (今开封)。金危急，必定征召驻守潼关的军队。但是，那是一支数万人的大队伍，行军千里去救援，人马疲惫，即使赶到也不能作战了。这样，我们就一定能打败他们”。他还吩咐： “我谢世后要秘不发丧，以免被敌人知悉; 待西夏国主和居民在指定时刻出城时，立即全部把他们消灭”。说罢，这位一代天骄带着他丰采多姿的业绩结束了他的一生，终年66岁。

遵照成吉思汗的遗嘱，他的尸体被送回蒙古故土，葬埋在斡难、怯绿连、土拉三河发源的圣山——不儿罕山上。陵墓向北深埋，以万马踏平。后人在鄂尔多斯 (伊克昭盟) 修建了 “八间白室”等遗帐、遗物，来缅怀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南宋绍定二年(1229)，窝阔台继承汗位。元至元三年(1266)元世祖忽必烈追谥成吉思汗为“圣武皇帝”， 元至大二年 (1309) 加谥为“法天运圣武皇帝”， 庙号太祖。

成吉思汗是一个复杂的历史人物。他一方面是超人的、天才的，另一方面他又是残暴的、血腥的、非人道的。

他所进行的战争是非常残酷的。他的军事原则是要摧毁敌方的一切力量。他的战争格言是：“对于国家的敌人来说，没有比坟墓更好的地方了”。蒙古人自古有“如果抵抗，必行杀罚”的惯例。在征战中，凡是抗拒他的帝王、将军和官员，他一律予以消灭，包括他们的家人族属、部下百姓，甚至他们生存的城市、家园。他所率领的游牧民组成的军队，对于城市和人民生命毫不吝惜，多次进行屠城、焚城，杀戮了大量无辜的百姓，破坏了大片先进的文明区。这位世界征服者尽管气势喧赫，确有其野蛮、残忍的一面，是一位 “天才的野人”。

但是，成吉思汗不愧是蒙古人民的民族英雄。他知人善任，不问出身，不计前仇，量才录用，善于容众，讲求信义，英勇果断，统一了纷扰争斗的蒙古各部，对蒙古族的形成乃至中华民族的形成和发展都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一生“灭国四十”，他的战马冲破了大大小小的 “四十”个封闭小国的铜墙铁壁，给各族人民在经济文化上的交流、学习创造了条件。在西征过程中，成吉思汗采用中原的交通制度，在通往西域的大道上，利用汉族工匠开辟“驿路”，修筑桥梁，设置“驿骑”、“铺牛”、“邮人”，把中原旧有的驿站系统延伸到西域。他还在交通要道设置护路卫士，颁布了保护商业贸易的法令，从而消除了东西交通大道上的此疆彼界，促进了东西文化的互相交流。他所进行的征服战争，为日后中国的再度统一打下了基础。因此成吉思汗又是一个有着奇勋伟迹、叱咤风云的一代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