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明帝元诩
永平三年(510)三月,皇子元诩出生于洛阳皇宫宣光殿。宣武帝此前曾先后有过几个皇子,但都在幼年夭亡。宣武帝元恪虽然不愿相信前皇后于氏及其所生皇子的死都是现今皇后高氏谋害的传闻,但他也看得出高氏确实生性妒忌。元诩为胡妃所生,对于元诩的抚育问题,宣武帝格外小心。他规定挑选可靠的乳母抚养元诩,而皇后高氏及胡妃都不得接近皇子。元诩是宣武帝唯一没有夭亡的儿子。
延昌四年(515)初,宣武帝病死。6岁的元诩做了皇帝。娃娃皇帝没法主持朝政,元诩的生母胡氏便以皇太后的身份总揽政务。元诩在位13年(515—528)的大半时间,实际上是胡太后操纵着魏帝国的政治权柄,而她最终完成的业绩则是杀死做为皇帝的亲生儿子,并使魏帝国土崩瓦解。
胡太后出身于显宦之家,幼习佛经,略得大义。临朝听政后,胡太后最有兴趣的事情是到处兴造佛教塔寺及石窟寺庙。她在洛阳城内外建永宁寺、太上公寺、太上君寺及伊阙口石窟寺等,崇殿高塔,雕绚饰丽。永宁寺是自佛教传入中国后第一次出现的最奢华的塔寺,寺有僧房一千多间,正殿的形式规模可与皇宫太极殿相比,殿中有一丈八尺高的金佛像一躯,普通高度的金像十躯,金织佛像五幅,玉佛像二躯。寺中九层浮图(塔)高九十丈,塔顶金刹又高十丈,塔上一百多只金铃铎迎风摇响,声闻远近。胡太后对高高耸立的寺塔有异乎寻常的癖好,她特为宣武帝留下的景明寺增建一座高达百仞的七级浮图,并令外州各造五级浮图。当时由于大兴佛寺工程,朝廷库藏费损,市面物价飞涨。
神龟二年 (519)九月,霜旱为灾,饥馑荐臻。胡太后忽发游兴,要去登嵩高山。从洛阳到嵩高,往还数百里,一路上少不了要供顿迎候,公私扰费。大臣崔光认为,正值久旱之秋,所在不稔,此行必然自近及远,交兴怨嗟。所以上表谏阻,希望取消这次劳形伤财的游幸。胡太后不听劝谏,率夫人、九嫔、公主以下从者数百人,车马交驰,远游嵩高。
胡太后以挥霍为享乐,还很喜欢斋会赏赐,甚至可以大开朝廷库藏,任凭随她游乐的王公嫔主等各人尽力背取绢帛,拿多少都算是她的赏赐。贪婪的可背负二百多匹,力弱的也能拿二十匹。少拿者被称为廉洁,因贪得而“超载”以致摔倒损伤腰腿的,胡太后戏谑似地取消对他们的“赏赐”。年幼的皇帝元诩还不懂得,皇太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毁损他所继承的帝国。在纵情享乐的御苑宴会上,元诩还得吟诵出 “恭己无为赖慈英”一类赞美皇太后的“英明”的诗,表示自己有无限感戴之意。胡太后当然非常得意。
洛阳做为帝国的都城,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这里有壮丽的皇宫,奢华的王侯府第,林立的浮图寺宇。贵族官僚挥霍他们贪掠所得的财富,争修园宅,互相夸竟。高台芳榭,家家而筑,花林曲池,园园皆有。高阳王元雍家有僮仆六千,妓女五百。元雍一顿饭要花费数万钱。河间王元琛家养有西域骏马,马具中有银制的食槽,金铸的环锁。元琛曾邀会宗室亲王以炫耀富有,他在宴席上陈列出金瓶银瓮百余口,水晶、玛瑙、琉璃及赤玉酒器数十件。他说:“晋代的石崇,不过是个庶姓官僚,他犹能过着雉头狐腋、画卵雕薪的富豪生活,而况我们是大魏帝国的亲王,这也就算不上什么奢侈了。”宗室诸王以元琛为豪富之首。元琛得意地声称: “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 同样豪富的章武王元融听了元琛这话,竟然还妒羡得一病三天爬不起床。北魏王公贵族的腐化堕落,在孝明帝在位、胡太后当政时期,毫无节制的恶性发展。
元诩继位的初期,匡辅朝政者中尚有曾积极参预孝文帝改革的老臣任城王元澄,以及颇有学养而秉性忠诚的清河王元怿等人。元澄对于胡太后大兴佛寺、滥作施赏的劳民伤财深为忧虑,他上书进谏,希望改善政治,加强军备,鼓励农业生产,以期增强国力,继承孝文、宣武二帝的遗愿,以统一九州为大任。不要挥霍浪费,而应储备财力,等待时机,实现统一。但是这位老亲王的忧国之言对于胡太后来说只是耳旁风。她似乎给了老亲王最优隆的礼遇,无论大小政事都要元澄参与商议。但元澄竭诚尽智的谏诤却又从不被她采纳。反对挥霍的老亲王元澄死了,胡太后却为他举行极其铺张奢费的葬礼,她率领百官一千多人,亲送元澄灵舆到郊外,她的哭号感动得所有送葬者一齐落泪,并直使他们无不羡称老亲王丧礼的 “哀荣之极”。
清河王元怿是宣武帝元恪的弟弟,他的学识品行在宗室亲王中出类拔萃。元诩即位,元怿为太傅。对于胡太后任举亲近,元怿时有抵制。才疏学浅的元叉因是胡太后妹夫而得宠任,骄横恣纵,但却一再遭到元怿的挫抑。宦官刘腾虽是目不识丁而奸谋有余之人,但因为太后主持兴造太上公寺、太上君寺等为太后死去的父母祈福的寺庙,也特受太后进宠。刘腾为亲属谋官的事遭到元怿的阻抑。于是,元叉、刘腾密谋,诬陷元怿企图毒杀幼主元诩而自立为帝。元诩信以为真,便听从元叉、刘腾的谋划,诱元怿入朝,由元叉、刘腾拘禁并杀害了这位亲王太傅。
元叉、刘腾谋杀了元怿,又将胡太后幽禁于北宫。这一年改年号为正光元年(520),此后四、五年间,元叉、刘腾内外专权,与夺任己。元叉、刘腾都是贪财好色之徒,暴掠荒淫无度。刘腾逼夺邻居而广开自家宅第,受纳剥削,岁入巨万。元叉竟在宫中辟有自己的库房,珍宝财物充盈其中。他还时常派人将美艳女子隐藏在装运食物的车中出入宫禁,供他在宫中玩乐。朝政操纵在元叉、刘腾之流的手中,政事荒怠,纲纪不举,州镇守宰也多任非贤能,贪污暴掠,天下患苦。
正光四年 (523),刘腾死后,胡太后与心腹臣僚密议,她要重执朝政。已经十四岁的小皇帝仍然稚弱怯懦,他不知道究竟该凭依于谁,他既参与母亲皇太后企图重执政柄的密议,又把皇太后的密谋和自己的忧怖之心向姨父元叉哭述一通。元叉却未在意。胡太后终于与丞相、高相王元雍合谋解除了元叉一切军政之权。孝昌元年 (525),胡太后重新摄政,她一如既往,甚而变本加厉地来加速魏帝国的靡烂腐朽。
政治的黑暗,官吏的贪暴,不断激起民众的反抗。孝明帝在位的13年间,各地各族人民起义比宣武时期更加频繁,而且规模浩大。正光五年(524)爆发的六镇起义,坚持了一年多时间。六镇起义之后,又有河北大起义、山东起义及关陇起义等,各族人民的抗暴起义如遍地烈火。虽然这一次次的反抗都被镇压,但北魏王朝也在这一次次燃起的烈火中分崩离析。
武泰元年 (528) 初,元诩的妃子潘充华生下一个女儿,胡太后宣称潘妃生了皇子,于是大赦改元以示庆祝。已经19岁的孝明帝元诩对于胡太后的揽权已心怀不满,他是在位的皇帝,他渴望真正享有统治帝国的君权。他密令驻扎在晋阳 (今山西太原) 的军阀尔朱荣率兵来洛阳胁迫皇太后。尔朱荣为拥有部落八千余家、马数万匹的秀容契胡族酋长,在镇压各族人民起义过程中,尔朱荣得以加官晋爵,成为拥有强兵的大军阀。元诩命尔朱荣率兵南下的消息泄露,胡太后深感不安,她不愿被已成年的儿子剥夺掉她独揽朝政的大权,她想让自己永远拥有这个帝国,拥有无上的享乐的特权。皇权的贪欲使她丧失了最起码的亲子之爱的人性,她与情夫郑俨、徐纥合谋,毒杀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元诩。元诩死后被谥称孝明皇帝,庙号肃宗,葬于定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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