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散文·唐代散文·罗隐·荆巫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唐宋散文·唐代散文·罗隐·荆巫

楚荆人淫祀者旧矣。有巫颇闻于乡闾。

其初为人祀也,筵席寻常,歌迎舞将,祈疾者健起,祈岁者丰穰。其后为人祈也,羊猪鲜肥,清酤满卮,祈疾者得死,祈岁者得饥。里人忿焉,而思之未得。

适有言者曰: “吾昔游其家也,其家无甚累,故为人祀,诚心罄乎中,而福亦应乎外。其胙必散之。其后男女蕃息焉,衣食广大焉,故为人祀,诚不得罄于中,而神亦不歆乎其外。其胙且入其家。是人非前圣而后愚,盖牵于心,不暇及人耳。”

以一巫之用心尚尔,况异于是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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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讽刺性小品文,以寓言式的艺术表达,说明荆巫先后两次不同的祈祷,得出一个“既为己则不能为人”的道理。并以小见大地深刻揭露了当时的腐败政治和民不聊生的根源:是由于各级执政者往往因私害公,“牵于心,不暇及人”所致。

荆巫,荆,古代楚国之名。巫,即古时以装神弄鬼给人祈祷为职业的人。女性者称“巫”,男性者称为“觋”(xí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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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篇幅简短,内容不复杂,条理也较清晰,除了首尾两节文字之外,中间两节是一个内容:两次祈祷,得出两个不同结果,并剖析其原因。



第一段:两次祈祷,两种结果



楚荆人淫祀者旧矣。有巫颇闻于乡闾。

其初为人祀也,筵席寻常,歌迎舞将,祈疾者健起,祈岁者丰穰。其后为人祈也,羊猪鲜肥,清酤满卮,祈疾者得死,祈岁者得饥。里人忿焉,而思之未得。

一、诠词释句:


荆楚人——指今湖南、湖北一带的人。古代两湖地区属于楚国。荆,即楚国古称。《左传》(庄公十年)杜预注:“荆,楚之本号。”“旧”,久也。

歌迎舞将——以歌舞来迎神与送神。将,送也。

祈疾者健起——有疾病的人,经他祈祷即由病复健,甚为灵验。

祈岁者丰穰——岁,此指一年之收成。丰穰(ráng攘),丰熟。

清酤满卮——酤,酒也。卮(zhī支),酒具。是说清酒酙满了酒杯。

里人忿焉——乡里的人表示愤怒。

未得——没有弄清其中的原因。

二、略述大意:


楚人淫祀历史悠久,在秦汉时就盛行民间,典籍上也时有所载。这里,有一巫在乡间颇负盛名。

开初,为人祈祷,举宴一般,仅以歌舞迎神送神,其效果是:为疾病而祈祷,则祷过病除,很快健康了;为农事年成祈祷,则谷丰稔熟。后来,再为人作法祈祷时,鲜肥猪羊,满盏清酒,而结果完全相反,祈病者反而死了;祈丰年的反得饥荒。乡里人都十分愤怒。但对于同一巫行两次祈祷,而结果完全相反,是何缘故?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段:两次祈祷,两种效果,原因何在?



适有言者曰: “吾昔游其家也,其家无甚累,故为人祀,诚心罄乎中,而福亦应乎外。其胙必散之。其后男女蕃息焉,衣食广大焉,故为人祀,诚不得罄于中,而神亦不歆乎其外。其胙且入其家。是人非前圣而后愚,盖牵于心,不暇及人耳。”

以一巫之用心尚尔,况异于是者乎。

一、诠词释句:


适与累——适,恰巧。累,牵累。

诚心罄乎中
二句——是说巫尽了心中的虔诚之意,神也就相应降之以福。罄(qìng庆),尽也。

胙与蕃息与广大
——胙(zuò座),古代祭祀所用之肉。蕃息,蕃衍众多。广大,是说需要量很大。

神亦不歆其外——是说神也就不会降福。歆(xìn欣),飨,即享用。(古飨、享通用)。谓神灵在祭祀时先享其香气。如祀神而神不飨,故无福可降。

是人等三句——是说这个人并非以前高明而后变笨了,大概是由于心中有所牵累,而无暇顾及他人了。圣,此指求明降福的技艺很高明。

尚尔与异于是者
——尚尔,尚且如此。异于是者,是说同巫不同的人。此指执政者。

二、略述大意: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恰有一人来说,“我过去到巫家玩,见他没有什么牵累,所以为人祭祀时,能诚心诚意作祈祷,于是,得到神灵的理解与降福。且把祭肉也分散给大家。后来,家庭人口增加,衣着吃食的需求也大大增加了,因此,为人祭祀祈福时,没有做到至诚至虔,神灵也就不享其供,不予降福。且祭肉也取回家去自食。同一个巫者为什么会出现两种祈祷、两种结果?这不是此巫以前高明,而后来变笨了,而是由于心中为牵累所扰,不能专心祈祷,不能顾及他人所致!

这个巫者用心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完全不同于巫的当权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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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隐将“荆巫故事”,装入寓言躯壳进行了讲述,使文章别具情趣。作者在驾驭这个题材时,又对许多词语进行了梳理,寻到了“诚”与“不诚”以及“灵”与“不灵”的两组概念,作为通贯全文的主线,令故事叙述顺理通畅;在文意的规定上,又选取了“利己利人”与“因私害公”两语,作为衡人量事的标尺;最后,更通过“以小见大”之术,令文章发挥批判现实作用,从而拓宽了、挖深了文旨。

罗隐与陆龟蒙、皮日休,是当时文坛上批判现实的、著名的“三大家”,而罗隐则是最大胆、最经常、最深刻的一家。他的文学成就,不仅在晚唐文坛上有着重要地位,而且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当占一席之地。文兼善,但他的讽刺散文成就高于诗歌。宋人方回认为收人《谗书》中的讽刺小品文,都是他的“愤懑不平之言,不遇于当世而无所以泄其怒之所作。”(《谗书·跋》)罗隐在自己的《谗书》重序中,也说过:“所以警当世而戒将来。”如本书选读的寓有深沉感慨和精辟见解的《荆巫》之类,在其集子中比比皆是,其中有《英雄之言》、《说天鸡》、《汉武山呼》、《三闾大夫意》、《辩害》和《梅先生碑》等等,都闪烁着类似的思想光辉,而且嘻笑怒骂,涉笔成趣。这些,不仅反映作品的强烈的批判精神,而且也显示他的高超讽刺艺术才能。

罗隐文名盖过诗名。其实他的诗歌也颇有名气,特别是讽喻诗更常见佳构。他的一首咏史诗《西施》就很有见地,诗云——

家国兴良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还有一些咏物诗,也富有讽刺性。如《雪》和《蜂》之类就很有情味。举七绝《蜂》一首共赏——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这首小诗借蜂喻人,既是对终日勤劳、为社会创造财富者的赞颂,又是对那些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的不劳而享福者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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